你掌心的痣

 
“六月份的话，还有同恋的公民权游行。” 
“同恋？” 
“嗯。”Jason以为她反感同性恋。 
“非同性恋能参加游行么？” 
“可以。”他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有时间就来看看，来看看。”以前每当想到这问题就纠结，现在怎么竟完全没有感觉了呢？她甚至还想为潘岳们哭喊一次。 
下了船，天空还剩下最后一抹残霞，Jason提议带她去吃正宗的意大利菜。纽约的意大利菜馆很多，就像国内川菜遍地开花的盛况。林秋落对PIZZA没有爱，遂点了肉酱意面，Jason又点了海鲜和沙拉，问她喝什么。 
林秋落拿过菜单瞅瞅，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lonely？” 
“嗯嗯。”纯属好奇，想试试什么是lonely的滋味。 
Jason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我很lonely的！” 
“……”Jason再次无语，“似乎还没听过你的故事。” 
看来Jason也不是太精明的人，这么久才发觉他们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我的故事……”倒不是她刻意隐瞒，关键是她觉得乏善可陈，她的故事无非就是由一个不靠谱留级伪愤青和一个GAY文艺男青年组成，有什么好说的？她啜了一口咖啡，“哎呦，这么苦！” 
“你以为lonely的感觉很甜蜜？” 
                  Chapter 60
Chapter60 
漫步于唐人街仿佛置身于陈可辛的《甜蜜蜜》，街道布局更像是香港而不是大陆，热闹，拥挤。林秋落随意浏览着餐馆外的价目表，发现价格竟然不高。 
“所以，在美国最高的生活成本是人工服务和税收。”Jason却没有选择中餐馆，而是带她去了一家日本料理，“今晚这里会安排艺伎表演。” 
林秋落翻了翻白眼，到美国这不长的时间她已经发现了Jason永远死不改的好色，每当说起美女，他的眼睛就如同天上最闪亮的星星。林秋落心目中再也没有一个天神般完美的Jason老师，只剩下登徒子Jason。 
对日本文化没什么研究，趁Jason看表演时她抿了一口清酒。咳咳咳，真辣！Jason见她呛得满脸通红，叫了两瓶雪碧。 
“这样也行啊？”林秋落很难把“S”型的雪碧瓶和日本菜馆的古典装修联系到一起，不过兑起来喝是好很多，既没有了酒的辛辣，又中和美国雪碧过度的甜味。刚开始因为好奇，然而一杯一杯下肚就开始脑袋发昏，舌头打结。 
Jason看完表演竟还记得继续探讨她的感故事。林秋落迷迷瞪瞪地说：“感呢，就是你不在一个男人怀抱里停泊，就会在很多男人怀抱里流浪。”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呸呸呸，她林秋落干嘛要在很多男人怀抱里流浪，她是那种人嘛？ 
Jason连连点头：“同理，如果你不在一个女人怀抱里停泊，就会在很多女人怀抱里流浪。” 
林秋落不理会他，继续感慨：“曾经有个结婚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至于究竟是哪个机会，其实她自己也不晓得。 
Jason在新闻学院教本科生，迷倒了一群18到40岁的女人。林秋落经常去他的课上旁听，下课结伴离开，有时晚上还拿了他的赠票去百老汇看歌剧，遂常常被误认为他女友。平心而论，Jason确实很帅，如果“风情”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男人，他是不二人选。神秘的血统，英俊的面容，丰富的阅历和渊博的学识，随便哪一条拿出来都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做情人堪称完美，如果再早几年林秋落说不定也会成为他粉丝大军的一员，而现在只觉得能跟这样的极品帅哥并肩而行特有范儿。她显然也不是Jason的那盘菜，但相对于各种各样漂亮的和狂热的女人而言，她依然我行我素。她不贪图他的美色和才华，让他甚至有些沮丧；她总能轻松平和地做自己，激起了他难得的挫败感；她够灵性也不无趣，起码是个好的玩伴。 
有次他看似随意地用手指卷着她的头发：“林，如果我到40岁还没结婚，你就嫁给我吧。” 
“好吧，如果那时候我也还没嫁掉就有限考虑你。”她头也不抬，一样漫不经心地回答。 
于是他越发欣赏她的机智，尊重她的不卑不亢，视她有如自家妹妹。 
                  Chapter 61
Chapter61 
美国教育的一大特点在于兼容并蓄的文化多样。仅就信仰而言，虽然美国的钞票上赫然印着“我们信仰上帝”；国歌里有“上帝保佑美国”的歌词；总统就职也要手按《圣经》进行宣誓，但是在大学里，有神论与无神论，各派宗教信仰并行不悖，在Walse教授的课堂上，常常出现很有代表的一幕：美国学生在对某社会现象进行剖析时引用《圣经》作为论据，俄罗斯学生引用东正教作出修正，印度学生引用《佛经》进一步论证，伊拉克学生引用《古兰经》作为补充，最后是中国学生用辩证唯物发全盘否定。一开始，大家吵得不可开交，却乐此不疲，后来渐渐深刻理解了所谓“求同存异”的深刻内涵，更明白了Wales教授的良苦用心。 
她开始领悟到一种“玩”的态度——如同婴儿般的好奇、探究以及享受乐趣，才是生活的根本之道。 
而显然，Jason就是这一原则的切身体验者。 
“我恋爱了。”Jason说,此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况且他一贯斩钉截铁，用中国谚语形容就是“说风就是雨”。 
“原产地？” 
“什么？” 
“新女友的原产地。” 
“委内瑞拉。” 
“哦。”Jason眼光果然毒辣，委内瑞拉可是世界小姐高产区。 
“怎么老是她？” 
“什么老是她？” 
“howareyou，怎么是你？howoldareyou,怎么老是你？”Jason显然不是郭德纲的拥趸，林秋落只好拆开解释。 
“……”饶是这样，他还是反应了几秒钟，“20。” 
“靠，这么小的你也不放过！” 
“是她追我。”Jason理直气壮。 
后来在Jason家见到了这位仿佛黑珍珠般的热辣美人儿。林秋落不由叹息往后又没人玩了，悲戚地敲着已完全换成热带风情的餐具唱到：“如果说你要离开我，请诚实点来告诉我，不要偷偷摸摸地走，像上次一样等半年~~~” 
Jason竟也知道这首歌，接口：“什么天长地久，只是随便说说，你爱我哪一点，你也说不出口~~~” 
美人妹妹听不懂，看着他们俩憨笑。Sigh，林秋落倒不担心有天分手Jason来找她借酒浇愁，她担心的是万一他们真就举案齐眉百年好合，以父母的血统而言，不知生出来的是斑马还是八国联军。再次sign,好玩的人总是跑得快。 
春天就这样匆忙过去，五月份去了普利策颁奖礼，同性恋游行也正儿八经地膜拜了一回。Jason失踪之后，空闲时间一下子多出好多，她便也找了份兼职，是一家第三方征信公司，他们的顾客有政府、企业和个人，接受委托进行企业和个人的资信调查，必要时也进行债务、税收的催缴。事实上，直到离开她也没搞清公司究竟怎样运作，所以她猜想之所以会被录取，一是因为她的东方面孔，一是因为她的名校身份。 
工作收入不低却并不舒心，林秋落得以接触到美国社会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一面，而且很多事情发生在自己同胞身上。 
                  Chapter 62
Chapter62 
七月份要交论文，着她不得不跑图书馆。来美国这几个月林秋落很少看书，大多数时候她选择看电视和报纸。文化速食时代的非母语媒体人对大部头都提不起太大兴趣。但是她终究也怕两年后回国便如同方鸿渐博士，讲不出什么西学东渐，只是扯些梅毒鸦片，贻笑大方。 
“请问，旁边的空位可以坐吗？” 
“嗯，可以的。”林秋落顺口回答。可是Jason以后很久没人跟她说了啊，而这声音…… 
“林小姐，好久不见。”竟然是闻逸生！ 
“啊，闻……总你好，好久不见。”有点尴尬，不知该如何称呼。 
“Enson,叫我Enson。” 
“呃，Enson。好巧……” 
“特意来找你。”闻逸生解释，“Jason说你可能会在图书馆。” 
什么，她已经被跨国通缉了么？ 
闲谈间才知道闻逸生这次是来监管美国分公司的运营，再就是为闻世的下一步方案——即将试出版的高端深度杂志投石问路。 
“你们希望将重心移至美国？” 
闻逸生摇头：“美国的文化市场过度成熟，空间很小，”他形象地缩了一下身体，“沙丁鱼罐头。未来50年的发展重心一定还在中国内地。” 
“那……” 
“一份杂事，如果能请到普利策新闻获奖者撰写专栏，你觉得够不够高端和深度。” 
这是个绝妙的构想，而且闻世有这个实力和渠道。 
“这是几年来历任普利策获奖者的名单，你熟悉一下。我确定好时间通知你。” 
“……不明白。” 
“跟我一起去，我们的最低目标是两位。” 
除了学业和兼职外，林秋落又多了一个身份——闻逸生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