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掌心的痣

闻家人人都是神经病，连带那个没过门的女婿。 
                  Chapter 76
Chapter76 
纽约的第二场雪，比前一场大很多。林秋落开通了原来的手机号，她总是在做一个决定之前磨蹭很久，而决定了便风风火火立刻执行。其实爸妈朋友也不可能打这个电话找她，完全可以回国后再开通，但似乎觉得这样有安全感得多。 
年前最后一个课题要七个人一起完成，其中有份重要的亚裔人种职业收入调查，需要实地考察。大家都觉得派个女孩冒充求职者混进各个企业内部比较方便，可是韩国MM貌似是享受惯了的人，不接手。雪下的那么大，林秋落也懒得出去走，想等过两天小点再去。 
于是就比较闲，可以泡泡图书馆，看看电影，顺便跟闻逸生吃吃饭，不过想他话必须有FBI的功力，她也就放弃了。 
其间约过Alysa两次，就是单纯的逛街、闲聊。Alysa对茶道很有研究，林秋落看着她平静地泡茶、倒茶，常常有种恍惚感，似乎现世静好，并且会永远静好下去。很多时候想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话到嘴边却无法问出口。心上的伤痕被一层层包裹，看不见却不等于未存在。她隐隐约约能感到Alysa暂时退守并不是偃旗息鼓，不愿出现玉石俱焚的结果，却没有立场劝她收手。林秋落挺喜欢Alysa，她宁可她们像现在亲如姐妹，日子逃避一般地过下去。可现在她也不能告诉Alysa她喜欢她，她并不把她看成一个坏人，她希望她平平安安；也许这么多年以来仇恨是Alysa赖以生存的唯一动力，恨从从来就比爱需要百倍千倍的勇气，感情上的诸多牵绊反而会变成阻力。林秋落自己远不是勇敢的那个，也不敢妄加揣摩。 
老爸老妈竟然学会了上网，还用视频，说是可以节约电话费。她抱怨老爸打字太慢，老妈就把摄像头移到键盘上，只见老爸一根手指头捣鼓捣鼓，乐得不行。他们一直问她什么时候到，票有没有买好，要到机场去接机。林秋落连说不用不用，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前两天闻逸生提出要去拜访伯父伯母，她吓得连连丑化了家里的状况，彷佛自己住在棚户区一般，差点就说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闻逸生冷哼了一声，没勉强，可她怕到时横生枝节，爸妈跟他狭路相逢会昏过去。 
然后两老又问她还想吃什么，顺便摄像头扫过了他们已经准备的年货，什么灌好的香肠，卤好的牛肉，调好的饺子馅。林秋落的小女儿心态又上来了，哼哼着美国鬼子都是茹毛饮血，根本没有饮食文化，她吃热狗面包吃得快要吐了。爸妈心疼地商量着明天再去买点什么。 
他们十一点下线，说要去睡觉。她也准备看看新闻早点上床，忽然想到白天手机接到一条139邮箱的提醒，估计这一年垃圾邮件快把信箱塞爆了，新年新气象，也就手清理一下。 
                  Chapter 77
Chapter77 
果然积了不少这样那样的垃圾邮件，林秋落全选——删除，全选——删除地翻了十几页，心巨爽。 
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跃入眼帘，她愣住了。血液仿佛瞬间沸腾又冷凝，发疯般翻页翻页翻页，都是袁方宇的邮件，从去年3月29号到5月5号，除了4月中旬的一周，每天一封。 
那时候她已经在美国，还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没接也没回，为什么会给她发这么多邮件？ 
3月29号： 
秋落： 
不知道这样称呼你会不会觉得别扭，不如以后还是叫“嗨”或者“你”，就像以前一样。 
一觉醒来竟然过了五天，没赶上送你的飞机，抱歉。幸亏我会盲打，虽然眼睛暂时看不到，还能写点东西。一定会有不少错字别字，你要将就。 
信，希望你看到，又不希望你看到。你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笑话，说女孩接到美国大学的offer，男孩在机场送别时送她一块手表，并亲手上好弦给她戴上。女孩很失望，原以为对方会挽留，可他却祝她学业顺利像手表的齿轮运转。女孩毕业后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定居在美国，儿孙满堂的多年以后整理房间翻出那块已经停走的手表，不由自主给它上了弦，突然间她明白了那时男孩的良苦用心，他想说的是“表走了”。 
讲完我没笑，你小声说，“真的那么冷么……”。只是不能跟你说，我也很像他。然后你说：“那白痴多说一句会死啊，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会……会把他掐死。” 
真想你现在就冲回来把我掐死。 
3月30号： 
嗨： 
今天天气不错，一直在回暖。你在那里是否都已安顿好了？ 
那天也很晴朗，你来A市的那天，但是下完雨降了温。我在麦当劳看见了你却不敢贸然叫，你躲躲藏藏像一只调皮的猫。很久后才回味过是在躲我，真迟钝。 
3月31号： 
睁开眼睛一片漆黑，闭上眼睛眼前却浮现出五颜六色的你，高兴的，生气的，耍赖的，伤心的。怎么会那么想你。真想抱抱你。 
4月1号： 
嗨，你： 
今天是愚人节，我说我喜欢你。 
哈哈，我是白痴，我真喜欢你。 
在闻世看到错愕的你，还没有爱上你，现在很后悔。曾经你写给我的信保存得很好。以前是因为得意，而现在是因为我发现除了它，你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给我。 
林秋落抱着本本从沙发上滑落到地上，为什么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为什么他的眼睛看不见？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难过，明明是过了期的表白？ 
表走了。 
我说我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 
眼前浮现出五颜六色的你。 
怎么会那么想你。 
她不想再看，但手却不听使唤。 
                  Chapter 78
Chapter78 
4月2号： 
秋落： 
昨夜下了一点小雨，太阳出来能闻到植物上水分蒸发的气息。最近嗅觉和听觉格外好。不过你的脚步声我一直听得出来，在工作状态你的脚步简洁急促，而八小时以后脚步声就很像你人的状态，恍惚游，有时候在我家里明明听到电梯停住，但是你走走停停，拿钥匙，从电梯口到家门口没几米路程竟然也能走三五分钟，真恨不得打开门把你拖进家，问问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4月3号： 
嗨： 
今天护士来换药，为我为什么几天循环在放一首歌，她都受不了了。 
听歌真是件泄露人年龄的事，那首第一次K歌时你唱的《至少还有你》她竟然没听过，唉。 
我怕来不及，我想抱着你，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4月4号： 
嗨你： 
下午上班之前你总喜欢握着杯子看一会儿窗外，偶尔对上我的目光就会很快闪开。不是偷窥，那一刻就特别想看看你眼睛后面的世界，想知道为什么它看起来那么忧伤，是什么样的男孩让你在梦里哭到满脸泪痕？ 
呵呵，说说而已，我并不真想知道他是谁。 
4月5号： 
喜欢一个人就像读一本推理小说，林林总总的线索，开始自己浑然不觉，却把人带向最终的结果。还记得那晚我加班，你跑来陪我吃宵夜、看日出，晨曦点亮唯一的真相，我爱上你了。 
不怕你笑话，在此之前我确实不知何谓爱人。做试题、找方案、加班都比那有趣很多。 
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心念念想着一个人，无时无刻想看到她的脸以及有她在身边就轻松快乐的感觉。 
4月6号： 
可你好像浑然不觉。你很少感慨爱情或抱怨生活，你不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情感，我知道你宁可收藏着自己享受，即使那时苦涩远多于甜蜜。遗憾的是，直到最后我对于你仍然是“别人”，比普通朋友稍微亲密一点的别人，但并未有权利分享你的内心。我以为静静关注你会有所感觉，可是我们的数据传输出了问题，网络连接失败。 
4月7日： 
现在错字是不是少了些？我在进步，不是吗？每天也在尽量减少一些想你的时间。你知道的，人闲下来会胡思乱想。我们认识的那么早却相处的那么短，也许这就叫注定。 
逸清每天都来陪我，我知道自己对她不好，但是她不计较。订婚仪式要推迟，或许会在五月份吧。因为手术被安排在4月底，医生说复明的几率有七成。 
4月8日： 
昨天我问医生另外三成是什么结果，他说永久失明或是伤到脑部其他神经，我问那会怎么样？他说幽默地说不知道，或者智力退化到三岁儿童的水平。 
于是我幻想，如果那时候你回来见到我，而我已经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商，你会不会难过，或者把我带回家照顾我？ 
唉，其实你想也没有机会，逸清会照顾我的。不过如果真的失明，我宁可一个人躲起来孤独终老，谁也不拖累。 
                  Chapter 81
Chapter81 
林秋落换上她的大红色外，短靴，丝袜，按照之前调查报告需要的投过简历的公司一家一家去面试。 
每次面试她都要在洗手间缓五分钟，看着自己冻得发青的脸和一身的艳红，像极了女鬼。连长年在零下三十度生活的俄罗斯同学都惊呼这是“自杀姓行为”。 
其实她只是不知如何正视自己无处安放的爱。爱，世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