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MIC世纪末侦探神话·流

第12章


  那是个跟在父亲後头、走向吊车搭乘处的纯真少年。看起来大概是小学的高年级生吧?他的身材不错,不过就算有所抵抗,也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制服。
  她戳戳在自己旁边搜寻猎物的浅宫刚的肩膀,指着少年。
  「作爸爸的就跟在旁边,很难下手吧?」刚隔着护目镜皱起了眉头。
  「老是等在这边也不会有进展的,就决定那个孩子吧,思?」最後的那声「思」带着不容分说的气势。
  「可是……」
  冰冷的雾气掠过他们两人的脸孔,冷冷的寒意摩搓过脸庞—就在这个时候,「妖魔」附到良美身上了。
  「没问题,滑雪的时候总会落单的,而且又有这么浓的雾挡着……这么浓的雾。」
  刚似乎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但是看到良美的眼中充满了决心,他终於也打定了主意。
  「—好啦,就是那个孩子了。」
  刚跟在良美後头,走向吊车搭乘处。
  ——真的会顺利吗?
  刚一边和无法抹去的不安奋战,一边默默地凝视着妹妹的背影。
  他们两个人是在一个星期之前开始计画绑架小孩的……
  他们的母亲在他们小时候就因为癌症过世,父亲也在刚从高中毕业、找到插画一职之後,就因为蜘蛛膜下出血而猝死。
  良美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情形—早上起床冲过澡,正想进洗手间时,就发现父亲坐在马桶上死了。
  人的生命真是不够看啊。现在她依然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
  和父母感情不佳的刚在国高中时期都住校,成为插画家之後,他也自己在外面租了公寓,独自生活。
  直到父亲死亡、兄妹重逢之前,刚和良美其实已经六年没见面。
  六年不见的良美,美得跟六年前的妹妹简直判若两人。她比削瘦的刚还重,体型之壮,再,怎么含蓄形容都不能说好看,然而五官却非常深邃而端整,看在刚眼里,魅力十足。
  「—回来住吧!哪有让我一个人住在跟爸妈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家的?」
  一开始,两人都极度克制自己的欲望。然而,他们再怎么说都是正值青春的男女,而且还吃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不出事呢?
  一起渡过青春期的兄妹(姊弟)是鲜少会发展出不伦关系的,可是—刚跟良美在青春期时几乎没见过面。
  孩子们都还不到二十岁,父母竟然就都过世了。他们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两个人就像被丢弃在汪洋上的一艘小船一样。
  面对世俗的无情,刚他们开始觉得受限於道德、伦理、常识这些东西,简直愚蠢至极。
  不管话说得再怎么漂亮,人终归都是动物。怎么能够抗拒本能呢—第一次和妹妹发生关系的那个晚上,刚这么想着。
  我们不是亚当和夏娃的後代,而是猿猴的子孙。
  他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所包围。尽管如此,刚和良美的关系却发展得非常顺利。
  本来就相当有才能的刚,在插画界的名气慢慢地提升,成了一个众人瞩目、非常有前途的创作家。然而……当他的人生好不容易开始变得有声有色的时候,破灭之神却静悄悄地欺到他背後,敲响了刚和良美建立起来的小小乐园的大门。
  整个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终至破灭。
  在平成不景气年代的泡沫经济里,插画家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减少。才刚刚产生了危机意识,刚就落得成为失业者一员的悲惨下场。
  除了画画之外,他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长处,两个人因此陷入了困境。就因为之前还挺有赚头的,因此失业的冲击显得更大。
  良美出去打工,想办法挣口饭吃。然而曾经拥有的豪奢实在让人难忘,卖了父母房子所得的钱也花费殆尽,只靠良美的微薄收入是不够的,他们两人陷入了难以生存的苦境。
  每个人先天都具有成为犯罪者的素质。原本身为隐性犯罪者的我们,在现实的压迫下势必不得不走上犯罪之路,因为我们正是以生存为目的的动物……刚和良美现在也这样深信着。
  刚把自己的绑架计画告诉良美。
  绑架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的普遍犯罪行为,因为绑架人质要求赎金看起来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这种行为看起来风险也不高。
  然而,视绑架为雕虫小技的简单犯罪、对报酬寄予厚望的人,最终总是功败垂成。我们跟那些家伙是不一样的。
  即便威胁受害者家属不得报警,但是会谨守这个警告的人少之又少,因为犯人总是会要求太高的金额。当被要求付出大笔赎金时,家属脑中就会对犯罪的危险性提高警觉,最後只好请警方出马。於是,愚蠢的犯人就被绳之以法。
  有人以为,警方会透过电话进行反侦测,所以打电话给家属时只要在短时间之内挂断电话就不会有问题。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无知了,现在已经研发出一种装置,即使挂断电话,线路还是一样开启着—我在书上看过。如果打电话,大概就逃不过被反侦测的命运吧?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就是绑架人质,跟家属要求少额的赎金,少到其他的犯罪者一听可能会笑掉大牙的数字。但是尽管如此,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了。
  要求家属付出立刻就可以筹到的少额赎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引发其他事件,让警方疲於奔命,无暇介入。犯案时需要足够的余裕,足够让我们不需要警告对方不能报警,甚至要告诉他们,如果想报警就去报警—千万不能忘记补充这点—但是,万一我们的动向被警方掌握,我们就会倾全力对你们的孩子复仇,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如果只是失去一些金钱,却能让孩子平安归来的话,大概没有人会笨到想再惹更多的麻烦吧?人都是怕麻烦的,应该没有哪个笨蛋会刻意去瞠明明可以回避的危险混水吧?
  只要一直重复这样的犯罪模式就可以了,不久之後或许就会有人模仿我们的手法—不,如果我们成功的话,这当然会变成一种风潮,到时候再收手就可以了。让犯罪隐身於犯罪背後,到时候,我们的荷包就满满了。
  良美不相信哥哥的计画。会这么顺利吗——
  一开始她感到极度的不安,然而当她下定决心之後,哥哥的计画听起来反而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魅力。是要拒绝冒险、往後一直过着悲惨的人生呢?或者打定主意采取行动,换得舒适快意的人生?
  良美选择了後者。犯罪者的世界就是这样,当一脚踏进去之後,就会感到一种出乎意料的自在。在抛弃世俗规范的那一瞬间,会觉得自己之前所在的浮世何其无趣,一点魅力都没有。
  我们都站在人生的悬崖边缘。
  只有放手一搏了—良美这样坚定地说服自己。
  *
  要是在往年,一月二日的练习场往往挤满了人,但是今天因为有浓雾,四处只见三三两两的人影。
  通往山顶上高级滑雪场的吊车搭乘处,只有大约十个人排着队。人多的时候游客当然是共乘,但是现在比较空,每群游客都各自搭上吊车。
  一对看起来像父子的二人组上了吊车之後,接着便是下田英次单独搭上吊车。他将雪橇放进外面的滑沟里,走进限定可以搭乘六人的吊车当中。从吊车的窗口可以看到外头,但是因为雾气变得越发浓重,一寸之外的地方就被几近阴暗的白色窗帘般的雾气所覆盖。
  他茫然地望着流过吊车外头的乳白色雾气,浮上脑海的还是才刚刚分手的榊由利香。她的内心一直存有这样的畏惧。
  英次透过他所属的大学滑雪社团「雪鲨」的介绍,在长野县的栂池滑雪场做住宿打工。「雪鲨」每年都会将社员分配到几所有关系的滑雪旅馆去打工,对於大学的滑雪社团来说,这种合作成了一种惯例,一个社团分配到一家旅馆的社员大概从一人到两、三人。
  来这边打工的前一天,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到大阪三国的出租公寓为英次送行的由利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束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这可以说是前往住宿打工地点之前,所听到最糟糕的消息了。
  「你去年冬天也是一直在打工,根本都不在这边。我喜欢能跟我一起过圣诞节的人。」
  由利香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现在却突然提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她把视线栘开,英次彷佛看到她的背後有一个男人的影子。
  「你是不是认识了我以外的人!」英次忍不住粗着嗓子用质问的语气说道,由利香低着头不发一语。
  沉默就代表默认。
  英次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起一个男人的脸孔,那个他在一个月之前,介绍给由利香认识的朋友的脸……
  「是御云?难不成你跟御云那家伙——」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或许是隐约有感觉吧。两天前和御云讲电话时,他的样子似乎有点奇怪。
  难道就是这样吗?原来自己被看扁了。
  「事实上,我们在一个星期前开始交往了。对不起,没有告诉你。」
  他握紧了拳头,感到岩浆一般的愤怒化成了洪流,从身体内部喷涌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讲这种话?」至少等我回来之後—本来想这样说,然而英次又把话咽了回去。
  等他打完四个月的长期工回来,在疲惫已极的状态下听到由利香讲这种事的话,那种冲击绝非现在可以比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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