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女孩池塘男孩

第34章


6号美女说随时可以打给她,我便一键一键按著号码,有点紧张。
尤其是听到电话已接通的一连串嘟嘟声。
『请问6……,不,是翁……』我几乎没叫过她的名字,很不习惯,
『翁蕙婷在吗?』
「绣球?」
『是。6号美女。』
然后她在那头笑了起来,我在这头也跟著笑。
「这是我的手机,只有我在用。」她说,「以后就直接说6号美女。」
『我知道了。』
「最近好吗?」
『很好。妳呢。』
「我也很好。」
『我们都很好,真好。』
6号美女又笑了。
我们简短聊了几句后,6号美女便说手机费太贵,不要浪费钱。
这时期的手机和手机费确实都很贵,贵得很没有人性。
「绣球。」
『是。6号美女。』
「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嗯。我也有同感。』
然后我们互相说声bye-bye后,便挂了电话。
看著那只新买的手机,我突然有种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不需猜想对方在哪里,只要拨一组号码,即使对方在天涯海角,
只要收得到讯号,便可听到她的声音。
弔诡的是,除非她告诉你身在何处,不然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哪里。
手机让恋人们的沟通更迅速便利,但恋情是否因而更幸福美满呢?
我的手机第一次拨号是因为6号美女,第一次响起也是因为6号美女。
「绣球。」
『是。6号美女。』
「今天不是13号星期五吧?」
『不是。』
「生日快乐。」
『谢谢。』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要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妳已经说了两次了,电话费很贵呢。』
「既然已经说了两次,那么说第三次生日快乐也无妨。」
『那我只能说第三次谢谢了。』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我……』
「你一定会的。」
『嗯。』
夏天结束了,秋天来了;秋天结束了,冬天到了。
我始终没见到6号美女。
再次见到6号美女时,已是2001年年初,冬天快结束时。
那天是二月中旬,大约下午一点,她突然出现在研究室门口。
我听到有人敲了已开启的门两声,便站起身看是谁。
「绣球。」6号美女说。
我在最里面靠窗的地方,她站在门口,我注视著她超过10秒,
还是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正砰砰跳著。
「八个月没见,你就忘了我吗?」6号美女的脸上挂著笑。
『抱歉。』我应该脸红了,『6号美女。』
她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然后朝我走来。
『吃过午饭了吗?』我问。
「在火车上吃过了。你呢?」
『我刚吃过便当。』
「便当好吃吗?」
『填饱肚子而已,谈不上好不好吃。』
「嗯。」她点了点头,打量四周。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中午吃过了吗?」
『不。我们是……』我说,『我们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听你叫我一声6号美女而已。」
八个月不见,原以为自己对6号美女会变得有点陌生,
或是会发觉6号美女在某些地方有了细微的改变。
但她的眼神和笑容却依然如此清澈明亮,对我而言,
这样就代表6号美女完全没改变。
「只有你一个人在?」她问。
『嗯。现在还是寒假期间,其他人还没回学校。』
「那为什么你会在呢?」
『因为……』我想了一下,『因为我想认真一点。』
「你已经够认真了,你才研一呢。」
『还不够。我还要更努力,才能成为大海。』
「所以我还是鲸鱼?」
『嗯。妳一直都是巨大的鲸鱼。』
「可是我变小了呢。」她笑了笑,「因为我瘦了。」
『对了,妳怎么会选在今天来?』我说,『如果我不在怎么办?』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研究室。」
『妳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她笑了笑,「我有莫名其妙的预感呀。」
『这是推理吧。』
「请问我如何推理得出你在寒假期间会一个人待在研究室的结论?」
『好吧。』我笑了笑,『这是预感。』
「咦?」她指著靠墙书架的最上层,「那是绣球吗?」
顺著她的手指,我看到那颗红色的绣球。
这颗绣球原本一直放在大学时的寝室里,搬家时赖德仁要给我,
我却坚持那是他接到的绣球,他只好带来研究室放著。
『嗯。』我点点头,心里莫名其妙慌乱了起来。
「我可以看看吗?」
我拿了张椅子,站在椅子上伸长手臂,勉强把绣球搆了下来。
我轻轻擦拭绣球,擦完后拿给6号美女,她用双手捧著。
「好怀念这种声音。」她双手摇晃绣球,绣球里的铃铛清脆响著。
『喔。』我简单应了一声,心更慌乱了。
「没想到会是你接到这颗绣球,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6号美女又摇晃著绣球,低头倾听清脆的铃铛声。
我不能再沉默了,如果我不告诉6号美女事实,我永远成不了大海。
我必须诚实、正直、有勇气,要想拥有像大海般开阔的心胸,
就不能在心里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这应该是谎言。
『6号美女。』
「是。绣球。」
『虽然晚了两年多,但我还是要告诉妳一件事。』
「什么事?」她视线离开绣球,抬头看著我。
『这颗绣球不是我接到的。』我说,『接到的人是赖德仁。』
「呀?」她似乎很惊讶,睁大了眼睛。
『赖德仁接到后马上塞给我。所以……』我迟疑了一会,最后说:
『所以我很抱歉,请妳原谅我。』
虽然终于说出事实,但我还是觉得羞愧,低下头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然后呢?」她问。
『嗯?』我抬起头,『什么然后?』
「你已经告诉我,绣球是赖德仁接到的。然后呢?」
『我……』
「你该不会想接著说因为绣球不是你接到的,所以我们不该认识?」
她说,「或是想接著说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缘份?」
我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你认为我们之所以会持续,只是因为我以为是你接到绣球?」
『我……』我终于开口,『我有时确实会这么想。』
「那你就错得离谱。」她说,『我们会持续,是因为你这个人。』
『我?』
「如果当时是赖德仁抱著绣球上台,我后来还是会认识你。」她说,
「认识你的过程也许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会认识你。」
『可是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坦白,这是不对的。』
「关于这点,你是该好好向我道歉。」她说,「向我道歉吧。」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
「你已经因为不够坦白而向我道歉,我也接受了。」她笑了笑,
「但关于我们之间,你却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我……』
「还有问题吗?」
我楞楞地看著6号美女,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缓缓摇了摇头。
「好。」她将绣球举到胸前,「要抛绣球了哦。」
『嗯?』
「还发什么呆?」她说,「准备接绣球呀。」
她说完后便向我抛出绣球,我反射似的接住。
「谁说接住绣球的人不是你?」她笑了起来,「明明就是你接住的。」
『6号美女。』
「是。绣球。」
『妳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要看你是否还有什么事情瞒著我。」
『没有了。』我说,『真的没有了。』
「那就好。」她说,「可以陪我去东丰路看看风铃花开了吗?」
『嗯。』我点点头。
我骑车载著6号美女到东丰路,但风铃花还没开。
一整排黄花风铃木上的叶子几乎掉光,路上积满了淡褐色枯叶。
『还要过几天才会开花。』我说。
「好可惜。」6号美女嘆口气。
『风铃木的叶子现在应该只想著要赶快凋落,好让风铃花早点开。』
「绣球。」
『是。6号美女。』
「我莫名其妙的预感又来了。」
『是吗?』
「你一定把自己比喻成风铃木的叶子,然后把我比喻成风铃花。」
『这是推理吧。』
「就算是推理吧。」她说,「那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这……』我迟疑一会,「算对吧。」
「你的比喻还是很糟。」她笑了笑。
『抱歉。』
我们踩著地上的枯叶前进,沿途偶尔还会看见枯叶从树枝上飘落。
「绣球。」
『是。6号美女。』
「想听听我的比喻吗?」
『请。』
「一片枯叶落下来就是单纯的一片落叶,只是会觉得孤单。」
她说,「但两片枯叶同时落下来就不只是两片落叶那么简单了。」
『那两片枯叶同时落下来会如何?』我很纳闷。
「如果是两片枯叶同时落下来,也许会让人联想到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幻化成的蝴蝶。」她说,「不仅不孤单,而且还很美呢。」
『嗯。』我说,『也许吧。』
「所以我不是风铃花,我和你一样,也是风铃木的叶子。」她说,
「而且我和你会同时凋落。」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著6号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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