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秦川

第19章


  卫鞅见他神情异常,知道太后必然说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当即入了内堂,遣散了侍女。
  嬴渠梁沉默了一会而,将卫鞅一把拽进怀中,卫鞅在他肩头,觉得隐隐有什么极为难的事情要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嬴渠梁艰难开口道:“你看莹玉怎么样?”
  卫鞅一下子猜到了八九分,猛地推开嬴渠梁,瞪着他。
  嬴渠梁不能看他,握住她的手,道:’你要相信我,这是母后的意思。“
  隔了半晌,卫鞅冷冷道:”大秦公主,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华富贵,我怎么会推辞?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我娶?“
  嬴渠梁心如刀割,望着卫鞅。
  卫鞅目光冰冷。
  嬴渠梁想去拉住他,被他狠狠甩开。
  
  ”商君这些年来得罪了多少人?“
  ”你又把握帮他全部挡住?”
  "他若是娶了公主,那不就安全多了?“
  
  嬴渠梁抬头大声吼道:”对!我要你娶她!“
归园田居
  秦国既已富强,公主大婚自然是操办的风光无限。
  整日间丝弦盈耳,礼贺不断。
  嬴渠梁在酒宴上,看着一身喜服的卫鞅满面欢愉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满心痛苦。于是拉来嬴虔代替自己,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那一干人等想要陪同,也都被他呼喝了回去。
  他脑中昏昏沉沉,一路直行,竟然到了昔日的招贤馆门前。
  这招贤馆早已改成了兵器库,那守门官吏认出他来,正要行李,被嬴渠梁一掌推到了地上,他几时见过国君这般失态顿时吓得愣住了。
  嬴渠梁头一个变成两个大,盯着招贤馆两排府库看了半天,酒意上涌,跌跌撞撞地走到后花园。
  嬴渠梁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这就是多年前自己与卫鞅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忽然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不打紧,把树上的鸟儿都吓得惊飞起来,更加凄凉。
  嬴渠梁啊嬴渠梁,你怎么像个弃妇!
  嬴渠梁狠狠甩了甩头,却听到背后有人低声道:”君上。“像是卫鞅的声音。
  嬴渠梁一怔,心道我定是酒喝多了。
  那个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君上!”
  嬴渠梁猛地回过头,身后站着的,不是卫鞅又是谁?!
  嬴渠梁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伸出手又收了回来道:“你去陪你的新娘,到这里做什么?”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让卫鞅娶莹玉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卫鞅淡淡道:“我看君上醉醺醺的走了,不放心,所以就跟了过来。
  嬴渠梁盯着他看了半晌,走过去,目光中颇有歉疚之意。
  卫鞅终于道:”莹玉是个很好的妻子,无论我想做什么,他总是理解我,支持我。
  嬴渠梁黯然道:“你想说什么?”
  卫鞅将一个小药瓶塞进他手中,慢慢道:”你背上的伤还没有全好,这个,别忘了涂上。“
  嬴渠梁下意识地觉得不妙,惊慌的看着他,道:”不是一直是你替我换药么?“
  卫鞅淡淡地笑了笑,一躬到底,道:”变法强秦,臣已经做到了。自古以来,聪明人功成身退,臣虽然不聪明,却也累了,请君上准臣辞官退隐,治学山林。国家兴盛,臣心亦安。“
  “砰”的一声,嬴渠梁手中的药瓶掉在地上,碎了。
  
  
长沟流月
  ”鞅……鞅……“嬴渠梁满头大汗,在病榻上挣扎着。
  宫女们将毛巾在金盆里的冷水中浸这,给嬴渠梁降温。
  脚步忙乱,药香浓浓
  卷黑弓着腰,对景监道:”本来,请商君回来这些话,按道理,老奴是没资格说的,但君上从来没病得这么严重,老奴实在是……“他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景监默默站在原地。
  太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引着位满面红光的老人进来。
  宫女们忙搬了个绣墩放在嬴渠梁榻前。
  老者胸有成组地搭了会脉,忽然神色凝重起来。
  太后看他神情,心知不妙,急忙道:‘扁鹊前辈,如何?“
  扁鹊?原来这就是名闻天下的神医扁鹊!
  满屋子的人顿时肃然起敬。
  ”太后请先坐下。“扁鹊慢慢道。
  太后双腿一软。
  免却摇头叹息:”秦公之病,是元气耗尽之症。“
  太后眼泪涌出。
  扁鹊继续道:’国事繁重,这一副担子压在她肩头,一压就是二十年,怎么能不耗尽心血。其二……”他停了停。
  太后捂住脸,哽咽道:‘先生但说无妨。“
  ”秦公心中……有深爱之人,却求之难得,舍之不能。”扁鹊站起身,长叹一声:“舍国就情,公当不为。舍情就国,公心不忍!长久煎熬,就是铁人也要碎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太后崩溃的痛哭起来。
  半晌,她颤声道:“先生,救救渠梁!”
  扁鹊肃然道:“老夫先去开药,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这道理,太后应该比我更明白。”
  “是玄奇!是玄奇!”莹玉突然冲了进来,风尘仆仆,泪痕未干。
  她在门外已经偷听了多时,听到那句“深爱之人”便想到了玄奇。
  嬴渠梁接触的女子可谓是少之又少,何况那玄奇又是出奇的聪明美丽。
  嬴渠梁还几次提到过她,不是她又是谁?
  “玄奇?是个女人?“太后道。
  ”当然!她是墨家女弟子!奇怪了,母后,她不是女人,难道还会是个男人?“
  太后不睬她,道:”黑伯,你着手准备礼金,这位玄奇姑娘,就是我们渠梁未来的国后!“
  景监猛地张大了嘴,扁鹊已经起身经过他身边,低低道:’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庭院之中,扁鹊将一个锦囊交到他手中,道:”我看得出来,你是秦公左右手,这个,你交给那个人。“
  景监瞪大眼:”那个人?“
  扁鹊笑了笑,眯着眼道:”他心中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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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
  得得得马蹄声,踏破寂静的夜,直冲咸阳宫殿而来,转瞬间已经越过了广场。
  “大胆!”卫士架起长戈。
  “让开!”马上人大吼一声,低头冲过。
  在前面,就已经是三十六阶梯了。
  卫鞅跳下马,
  大腿内侧的肌肤已经被一路上的奔波磨出了血,没走一步,专心的痛。
  仰头望着那巍峨宫殿,似乎很近,又似乎变得很远。
  他知道,那个人就躺在里面,等着他的商君回来,等着,等着。
  卫鞅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嬴驷走了下来,脸上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向他伸出手:“我扶你上去。”
  暖热的手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一股朝气,卫鞅忽然恍惚地回到了多年前嬴渠梁在马上第一次向他伸出手的情景。
  
  嬴驷的脸很红,心也跳得很快,努力做出的少年老成的样子就要被撞破。
  嬴驷扶着卫鞅走到嬴渠梁卧室门口时,玄奇也被太后带了进来。
  她哭着奔上前去,扑在了正在喝药的嬴渠梁身上,抽泣道:“我来了!渠梁!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嬴渠梁药还在嘴里,差点没被她呛死,抬起头,愣了愣,道:“这些日子,我几乎要发疯,没有你,我生不如死。我不想和你在分开。”
  玄奇不料到嬴渠梁竟然说出这般生情的话来,心中激动万分,低低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抱紧了嬴渠梁。
  太后颇感意外,又仔细得看了看嬴渠梁。
  他一直望着门口,那番话也是对着门口说的,他的面容如此平静,目光却如此执着,
  太后不由得转过头去。
  卫鞅站在门口,直直地望着她的儿子,也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已痴了。
  
  太倒吸了一口气,果断道:“玄奇是我未来的儿媳,你们徐得……”
  “儿子知道了。”嬴渠梁打断她,还是面无表情,“等我病好了就大婚,母后请放心。”
  玄奇娇羞满面,将脸藏在嬴渠梁怀中。
  卫鞅反而笑了。
  笑得很凄凉,也很无奈。
  纵然是在无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笑,恐怕心也要碎了。
  
此心转迷
  景监默默走过来,示意卫鞅跟他出去。
  两人走到庭院之中,景监将交给卫鞅,道:“扁鹊前辈给你的。”
  卫鞅诧异道:“给我?”
  景监道:其实他老人家也没说给谁。“
  卫鞅更奇怪,看着景监。
  景监迟疑了一下,道:“总之我就是知道,一定是给你。”
  卫鞅不再与他啰嗦,解开锦囊,里面是半片竹简。
  四个字:
  半年之期
  
  卫鞅怔了怔,忽然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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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驷最近喜忧参半。
  喜的是一向对他冷冰冰的卫鞅竟然破天荒地屡屡出入于太子府。指导他熟悉政务,这样的机会,从前是想也不敢想的,每当面对卫鞅,嬴驷总是慌张得说不出来,如果卫鞅又微笑着文:‘明白了吗?“,嬴驷就更要在夜深人静时回味好几遍。
  秦国上层没有傻瓜,卫鞅对嬴驷的态度让众人议论纷纷,而嬴渠梁在用了扁鹊的药与大婚以后,身体一日一日地康复起来,竟然比从前还要好上一些,太后喜笑颜开,只盼嬴渠梁再给他生一个小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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