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秦川

“
  只听得哐哐当当一阵巨响，莹玉的声音已经向里面传了过来，想是那狱卒没有挡住。
  嬴驷猛然放开卫鞅，起身匆忙出去，他不想和莹玉见面，于是暂时避在了旁侧的狱卒小屋。
  那小屋却正好有一个小孔可以看见卫鞅狱中，一清二楚。
  卫鞅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慢慢站起身来，莹玉已经冲了进来。
  卫鞅苦笑着道：’你要来劝我？”
  莹玉放声哭到：“后天就要行刑,你不知道吗？‘
  卫鞅喃喃道：”这么快？也好！“
  莹玉哭道：”嬴驷当真狠心！是车裂！车裂！“
  卫鞅怔了怔。忽然响起了嬴驷方才那句话”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莹玉擦了擦眼泪，回头对那狱卒道：’你先出去，我要和他说会话。”
  那狱卒有些不放心，莹玉嘶声道：‘滚！！“
  
  卫鞅自和她成婚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泼辣模样，想是自己将死，她大受刺激，性格大变。
  念及于此，卫鞅心中一阵歉疚，握住她手道：’莹玉，我对不住你……”
  莹玉甩开他手，放声大哭道：“大哥早就什么都不管了！现在你又要……嬴驷又是这么个模样……我以后……”
  卫鞅揽过她肩头，正想说几句宽慰人心的话，莹玉却猛地将一块手帕蒙在了他的鼻子上，卫鞅一惊，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莹玉低声道：“快出来吧！”
  那石榻咯噔一声响，钻出来一个人头，头顶上还残留着几根水草，样貌甚是滑稽。
  那榻下，赫然露出一个黑压压的洞穴来，那黑衣人钻出来以后，又用力一拉，拉出来一人，那人昏迷不醒，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貌宛然是另一个卫鞅。
  莹玉大喜，道：“这易容术当真了得！”
  那黑衣人压低嗓子，道：’时间不多，赶快！”
  两人三下五除二将卫鞅与地上那人的衣服调换过来，好在他两人都是昏迷不醒，倒也没有抵抗之难。
  莹玉替卫鞅换好了衣服，眼泪却一滴滴簌簌滚落下来，落在卫鞅脸上。
  她死死地盯着卫鞅，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外面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黑衣人大急，提醒莹玉道：‘公主……”
  莹玉闭上眼，一咬牙，猛的将卫鞅推给他，那黑衣人拱了拱手，转身如法炮制，将卫鞅送进洞穴，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转瞬间，牢房中又恢复了原样，只剩下那个“卫鞅”躺在地上。
  莹玉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道：“你这个死鬼！也不知道多看老婆几眼！就知道喝酒！喝！喝！喝死你！”
  那狱卒皱眉道：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您若是再在这儿，我们就……”
  莹玉转头喝道：“知道了，本公主还不稀罕你们这种鬼地方呢！”
  她提起风灯，气愤愤地走了出去，。
  
  小屋中，
  嬴驷慢慢转过身，却看见一片衣角从木门滑过。
  他心念急转，立刻赶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人衣领。
  那人回过头，是个狱卒
  嬴驷微笑道：“好看不？你躲在这儿，想必什么都看到了？”
  那人脸色惨白，挥舞着双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说！君上饶命！！我不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嬴驷淡淡道：’对，你什么都没看见。“话没说完，右手匕首往前移送，那人惨叫了一声，顿时送了性命。
  
  嬴驷扔下匕首，脚下踉跄，茫然四顾。
  
是耶非耶
  卫鞅睁开眼，室内一灯如豆。
  “你醒啦？”一张笑嘻嘻的笑他上方伸了过来，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你要是再不醒，我只有请师父把你埋了算了。”
  卫鞅挣扎着坐起身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看不出来吗？奇怪了，师父明明说你知道的！这是你往日读书的地方。“
  卫鞅怔怔地打量着周围的摆设，熟悉的氛围。
  他忽然明白过来，抓住了那小男孩手臂：“小师弟！师父呢，我要见他！”
  那小男孩不耐烦道：’师父这会儿正在给人治病呢，你等等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果子，坐下来吃起来。
  他咬得声响极大，吃了几口望向卫鞅道：‘不错！不错！”
  卫鞅给他看的发毛，道：’你先告诉我，我怎么会到了这儿？‘
  那男孩不睬他，又咬了一口道：’不错！”
  卫鞅忍不住道：‘什么不错？“
  那男孩笑道：’你比孙师兄长得还要好看，难怪……”
  他话没说完，猛地跳起来，将果子藏在口袋里，向外道：‘师父！“
  一个青衣人走了进来，面上戴了面具，大笑道：”鞅，还记得师父吗？“
  卫鞅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行李到：’师父！您老人家身体可安好？”
  青衣人恩了一声，道：‘你可知你睡了几日？“
  卫鞅摇摇头。
  青衣人笑道：’整整三日。”
  
  卫鞅脱口道：‘三日!?"那不正是行刑之日！他心思慎密，顿时明白了五六分。
  青衣人看着她神情，道：’你猜得不错，墨家子弟从渭水边的渔船下通了地道，直道云阳国狱中，又用另一个又聋又哑的死囚犯做了替死鬼。这是说来还真是多靠了你夫人秦国公主，没有她的里应外合，是断然不成的。“
  卫鞅退后一步，摇头道：‘太冒险了！太冒险了！鞅一死何足道哉！此事如果给山东六国察觉，后果不堪设想，秦国将有灭顶之灾！”
  青衣人道：“你说的不错，如果光品你师父与公主，确实是冒不过，有一个人，如果他能装聋作哑，险计划就行的通！”
  卫鞅看着他道：’谁？“
  青衣人淡淡道：”鞅，你记住，口口声声说要你死的人，往往是最下不了决心杀你的人。“
  
  留不住你。
  得不到你。
  太怕失去你。
  我除了一句底气不足的”本王可以让你生，可以让你死！“，还能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五头牛被赶了出来，硕大的牛角在阳光下分外吓人。
  人群屏住了呼吸。
  
  ”鞅感谢师父恩情，可是……“卫鞅喉头一哽，道：‘先君去后，鞅本就无意于人世。”
  青衣人怒道：’你当你师父真的这么闲吗？费这功夫阻碍你？“
  卫鞅惊讶道：‘那……“
  青衣人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你跟我过来！“
  绕了几个弯，穿过几间房，青衣人一直里面，道：’你自己进去吧！”
  卫鞅疑惑得看了看他，走了进去。
  青衣人面露微笑，等待着。
  “君上！”屋里忽然传来了卫鞅的大叫声，狂喜之中夹杂着无限的辛酸。
  青衣人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
  卫鞅趴在榻前，抱住了榻上躺着的艺人。
  那人面目平静，双目紧闭，不是嬴渠梁又是谁？
  “师父！这……”卫鞅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青衣人悠然道：“扁鹊说他没就，就没救了？我偏要救活他！”
  卫鞅喜道：“鞅真是笨，居然没想到师父的医术也是相当高明。
  青衣人微微哼了一声，道：‘医道同兵道，攻心为上。秦不堪重负，国事繁重，就可传位于贤，对情人有愧，就该与那人长相厮守。如此简单的道理，扁鹊却看不懂。”
  卫鞅道：’可是扁鹊前辈道君上已经是元气耗尽……而且那日在函谷关上，鞅亲眼看见君上……“
  青衣人淡淡道：“那是"假死‘”。
  卫鞅喃喃道“死还有假？”
  青衣人道：’不错，血堵心脉，加上庸医无识。“
  卫鞅喃喃道：‘那么……我亲眼看见他进了棺，师父又是……”
  青衣人哈哈大笑道：’妙诀！我还看见你把定情信物穆公剑扔了进去。
  卫鞅脸上一红。
  青衣人道：‘你当时没发现，东西扔在棺椁上，声音却是空的吗？
  卫鞅心道：’我那时悲痛欲绝，空实又怎能分得清楚。”
  青衣人冷冷道：“那时”尸体“早就被我运回来啦！”
  卫鞅想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转头望着嬴渠梁，道”可是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这半年我每日在这屋子里作药气熏腾，加上针灸治疗，总算是保住了他一条命，“青衣人道，”但是要他醒过来，还要一种药。“
  卫鞅急道：‘什么？”
  青衣人道：“你。”
  
  
山川悠远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嬴渠梁叹道，“难怪我方才一醒来就觉得前辈面熟非常，原来多年前，早在嬴渠梁去墨家救卫鞅时候，前辈就已经路面。”
  青衣人笑了笑，道：“不错，我怎能看着我这个徒弟受墨家那帮小子们欺负。”
  嬴渠梁微微一笑道：‘欺负到也谈不上，不过我当真没想到，前辈与墨子大师原来是如此交情！“
  青衣人道：’要不然玄奇姑娘纵然是再求老墨子，他也未必肯就卫鞅啊。”
  嬴渠梁越听越奇怪，道：“不是前辈你就卫鞅的么？难道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