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秦川

  嬴虔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实在是窘迫，心理也有些不忍，放缓了口气，道：“赶快回去睡觉，明天六国使者宴会，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大难题等着你！”
  嬴驷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往回走去。
  眼角瞥见一个背影，像是黑伯。
  他不是疯了么？
  
  果然不出嬴虔所料，六国特使宴会上，各国特使慷慨陈词，大有“不杀卫鞅，不足以平天下人恨”之势头。老太师更搅了进来，抖着花白的胡子，哭倒在地，痛心疾首地陈述卫鞅“恶状”。
  嬴驷淡漠地听着，却感到了一种受制于人 的耻辱。
  
  六国特使宴会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咸阳宫中，请杀卫鞅的上述越来越多。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时间，卫鞅成了众矢之的，就连商君府前也突然冒出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人，探头探脑。
  卫鞅此时却不在商君府，而在商山————他封地境内的商山。
  老太师的手下第一时间汇报了这个消息，出人意料。
  甘龙狂喜之下，却异常平静地克制住了自己，招来了学生公孙贾，两人一阵密谈后，一封奏章顿时出炉：“商山驻军，卫鞅秘往，此心叵测，我王明察！”
  嬴驷看到这封奏章时，冷笑一声，心道：‘既然是“秘密前往”，你们又怎么知道？“
  肚里盘算归肚里盘算，嬴驷立刻招来了国尉车英。
  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车英如和不明白当中利害关系，连夜便赶去了商山。
  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卫鞅却拒绝回来，还给了他一张密令。
  车英接过，打开，赫然是嬴渠梁熟悉的笔记：一万铁骑，长驻商山，不听兵符，唯听商君号令！秦公嬴渠梁二十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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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吧。“嬴驷心灰意懒，挥了挥手。
  车英行礼告退。
  嬴驷望着那几个字：嬴渠梁二十年三月。”
  好啊！公父！原来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留下了这一手！
  纵然君臣情深，可何至于交给卫鞅如此颠倒乾坤的能力？我嬴驷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血啊！难道你心中只有变法大业，全无骨肉亲情吗？难道我少年犯法就注定是不可造之才吗？难道就只有卫鞅他一个人能维护秦国变法吗？
  难道我嬴驷，堂堂好男儿就不能建功立业吗？
  我偏要证明给你看！
  证明给你们看！
  证明给老秦人看！
  证明给天下人看！
  嬴驷骤然绷紧了身子。
  
  【这一章的题目出自诗经，我看到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哈哈，就拿来用了，虽然这个“鞅”和小鞅鞅的名字根本没有关系】
求之不得
  “商君谋反！被秦王辑拿！“
  惊人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秦国的大街小巷。
  秦国的老百姓惊讶了，愤怒了！
  ”谁敢动商君！剥了谁的皮！“
  ”国君忘恩负义！国君没有良心！“
  万千人头涌动着，向咸阳涌来。呼声直干云霄。
  面对着这战国以来闻所未闻的浩大声势的庶民请命，赢驷感到了说不出的窝火。
  那个人呢，他是不是还要躲在商山不肯回来？也许，自己真的操之过急了……
  赢驷站在望楼上，
  宫灯阑珊。，高处不胜寒。
  ”君上！“咸阳令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
  ”什么？“赢驷皱了眉问道。
  ”商君……商君他……“
  ”商君怎么了？说！“赢驷心中突然掠过一阵说不出的不祥预感！难道自己真的把他逼急了，他竟然……，还是……
  ”商君已自投云阳国狱！“
  
  云阳国狱的名字甚美，滋味却极不好受。
  赢驷一脚跨进去时，才知道什么事真正的”暗无天日。“他站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走过重重阻设，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赢驷无言了半晌，忍不住道：‘商君，那一晚我实在是……“
  ”别说了！“卫鞅一声断喝：”君上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出去吧！千金之躯，不宜久留。“
  赢驷不甘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全无转机。“谋反”，毕竟只是片面之词……“
  卫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君上啊，难道你到今日还不明白？“
  ”什么？“
  ”二十年前，臣就知道会有今日，世族与山东六国恨臣入骨，现在更是想把臣生吞活剥。先君既去，他们迟早要发难，臣若不死，六国联军必将攻秦！秦国再富强，能抵挡得住几十万大军吗？相反，臣若是死，不仅可挡住六国，君上更可打着为臣明冤的旗号，清除世族势力，还可以大得民心，臣，虽死亦足！“
  赢驷慢慢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他？”
  卫鞅笑了笑，他微微扬起了头，脸上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辉，眼睛里也充满了憧憬，仿佛头顶上不是冰冷坚硬的石块，而是繁星满天，仿佛嬴渠梁的笑脸就在上面。
  
  赢驷慢慢站起身来，倨傲地看着卫鞅，他的心在流血，充满了嫉妒！他要做最后一次努力!
  嬴嬴驷开口了：商君！听清楚了！本王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君主！可以让你死，可以让你生！只在我一句话间，只要你答应……“
  “绝不可能。”卫鞅摇了摇头，清清楚楚道。
  赢驷大声道：”“我不想你死！我真的不忍心！”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忽然变得有些疯狂，一遍遍道：“我不想你死！我真的不想你死！只要你答应……”
  卫鞅默默转过了身子，打开一卷竹简，又开始了他被赢驷打断的工作————《商君书》
  风灯昏黄的光亮罩在小小一方地上。
  毛笔在竹简上蜿蜒，恍惚又回到了第一次来到秦国招贤馆中，写《秦土九纪》的时候。
  那时，是写给他看得，这时候呢？
  
  卫鞅忍不住咳嗽起来。
  天真冷。
  真冷。
  
  嬴驷默然半晌，从身边的食盒里取出来一坛酒来，双手递上，肃然道：“嬴驷这一走，恐怕再也见不到商君面了。商君对我秦国，恩重如山。商君之胸怀，感天动地！我敬商君！”
  酒香四溢。
  卫鞅心中有些发酸，看了看嬴驷，还是接过酒，慢慢喝下。
  酒的味道有些奇怪，酸酸辣辣。
  嬴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奇怪。
  卫鞅放下酒坛，抹了抹嘴角，忽然一阵眩晕。
  风灯又暗了三分。
  眼前那人是谁，怎么越看越像是嬴渠梁？
  卫鞅拼命摇了摇头，睁大了眼。
  “嬴渠梁”正在对着他微笑。
  不错，正是嬴渠梁！
  卫鞅忽然在这一刹那忘记了今夕何夕，也忘了身在何地，伸出手，无限欢喜：”你没有死……“
  ”嬴渠梁“握住他的手，奇怪的表情：“我怎么会死，鞅，我答应你，从今日起，我这一生都不会负你。”
  卫鞅更糊涂了。为什么是“从今日起“？他的头越来晕，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转动。
  ”嬴渠梁“从背后抱住她，柔声道：”我知道你累了，没关系，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有些胆怯地吻上了卫鞅的唇。
  卫鞅抓住”嬴渠梁“的手，迷迷茫茫地回应起这个吻来。
  ”嬴渠梁“似乎受到了鼓励，猛的大胆起来，抱紧了卫鞅。
  ”热……“卫鞅忽然挣扎起来。奇怪，这里一直很冷，怎么会忽然这么热？卫鞅快要崩溃的意识中有一个声音拼命在喊：”不对！不对！“
  ”嬴渠梁“就势扶起他，”我们到石榻上去，那儿很凉快。”
  卫鞅倒在石榻上，刺骨的冰凉。
  寒冷的刺激使他猛地清醒过来，这才看清，身上之人，根本不是嬴渠，而是嬴驷！
  卫鞅狠狠的推开了他。
  嬴驷正在情热如火，狼狈地滚在了地上。
  ”你竟然下药！“卫鞅大吼道。
  嬴驷慢慢地爬起来。
  卫鞅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你竟然下药！“
  嬴驷痛得弯下了腰，很快又站直了起来，面上路出一种狰狞的笑容：‘不错！我是在酒里动了手脚！那又怎么样？你刚才把我当做公父的时候，不是愿意得很吗？“
  卫鞅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君上，你怎能做这种不伦之事？”
  “不伦？”嬴驷哈哈大笑起来“和我，就叫不伦？公父难道不是男人？难道不是君主？你和他就不是不伦？”
  卫鞅颤抖着嘴唇，不说话。
  嬴驷走过来，要抱他。
  卫鞅一把抓住酒坛子，向他手狠狠砸了过去。
  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嬴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商君！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两人滚在地上，拼命扭打。
  
  
生离死别
  正在紧要关头，只听得外面传来莹玉的声音：‘大胆！本公主是当今君上的姑姑，里面关着的是他姑丈！你敢拦我？“
  那狱卒陪笑道：”不是小人们不懂事，只是……君上吩咐，这段时间，云阳国狱不准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