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画秋容2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昕姝觉得那环抱着她的双臂有了温度，那紧贴着的胸膛不再剧烈的起伏，这才小心翼翼的问起“沁，你这是怎么了？”
  那怀抱的人却只将头埋得更深，昕姝只觉得颈间有冰凉的一滴滑过，再不敢多问了。
  直到昕姝觉得双臂发麻，才终听了他低声的轻说。可那字字句句落于心间，昕姝才明白，她刚才恍惚间听到的一声长叹，竟是真的。那长叹里的悲痛，也沉甸甸的砸在了她的心上。
  即使是讲清楚了刚才的一切，铭沁的心底还是无法认同。尽管他知道，无论鬼面再怎么恨秦家，也绝不会拿这种事情浑说。
  只是，要他如何相信，他曾经爱护的，亲近的，心疼的家人，对他来说，都只是编织的谎言。
  秋风秋雨愁煞人
  那一夜对昕姝和铭沁来说，都是煎熬。也是他们都极力忘却，不去回忆的一页。
  第二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秦荪和青王，说清楚了宝藏的具体地点，商议何时动身。
  说实话，他们几方的目的各不相同。青王是为了家国安危，秦荪是为了得到宝藏，而昕姝则是为了封存宝藏。自然有些话，昕姝是绝不会说的，包括谦知告诉他们的那些事情。
  商议的结果，也是昕姝和铭沁意料之中的。青王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秦荪则是主张越快越好。
  既如此，昕姝也不想耽搁，彼此定好了三日后出发。旁的话绝不多谈。其实，甩开其他人也不是不无可能，可昕姝不想多留后患，不如大家眼见为实。
  这一日事后，昕姝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真是稀客啊！少林方丈竟然亲自到访。公子，你去外面看看是不是在下红雨了？”
  不知怎的，昕姝对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和尚，就是没什么好感。
  “阿弥陀佛，天下何雨，自是天象万物自然之气所致，与其他无关。老衲前来，是有事想同二位施主相商。”
  “呦，那更是没想到了，敢情好，反正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就听听吧。”昕姝幽幽一笑，捡了个对面的位子，安静等着方丈后面的话。
  少林方丈沉默的捻了好一阵子佛珠，才开口说：“其实是有关曹筝施主的事情。曹家现在是败了，曹施主乃一女子，不好长留寺中。老衲询问了曹施主的意思，她想跟在二位施主身边，才请托老衲来说项。”
  这个昕姝倒没想到，笑得好不嚣张的说：“大师，我们为什么要答应，她的意思？又不是我们的。更何况，我干嘛放个危险在公子身边？”
  昕姝说的俨然一副女子争风吃醋的样子，可若不是面前的两人都知道她的性子，还真会被骗了去。
  “阿弥陀佛，施主慈悲，又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事情真伪。不会被虚无之相蒙蔽了真心，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这顶高帽子带的太高了点，连昕姝都有些不适应了。铭沁更是有趣，什么也不插话，单等着昕姝怎么回答。昕姝看他那含笑的眼睛，就明白他打的主意，狠狠的瞥了一眼，笑着说：
  “哎，这话说的我都不好不答应了。只不过，听说曹小姐喜欢的是青王，方丈大师干嘛不去找他？说不定还能凑成一对姻缘，岂不是越发的妙哉？”
  方丈不想留个麻烦在身边，可论到踢皮球的功夫，昕姝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捻着佛珠的手，停顿了瞬间，虽然短暂，还是被昕姝逮到。好笑的听他继续冠冕堂皇的说：“这也是曹施主的意思，老衲无权过问因由。更何况，姻缘皆红尘俗事，老衲乃出家人，不便过问。”
  “呵呵……大师这会儿说红尘俗事了？刚才替人保驾的时候可没见这话嘛。要我带着她，也不是不行，让她亲自过来求我。我心情好的话，或许就答应她了。”
  昕姝也不知怎的了，这后半段话就这么出口了。听起来很像是心胸狭隘之人说出来的。
  连铭沁听了都有些不习惯，看着方丈下不了台的神色，只得出来打哈哈，“方丈大师，您亲自前来，我们不可能不顾情面。只不过我们跟曹小姐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乍一听说也很奇怪，有些事想问清楚，还请大师转告。”
  昕姝扁扁嘴，对铭沁故意加上的一句，很是不感冒。以口型无声的吐了两个字。
  “虚伪”
  铭沁从背后戳了昕姝两下，不留痕迹的看她一眼，又说：“大师不要误会，刚才昕儿也就是这个意思。请大师体谅。”
  方丈大师总算脸色好了些，有了些许笑容，温和的点头回答说：“如此，那老衲便转告曹施主吧。”
  看着方丈离开的背影，昕姝转头就问“沁，你说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平时里道貌岸然的，指不定想着什么心思呢！”
  铭沁摇摇头，无奈的说：“昕儿，每个人做事情不是都带着目的的。也许大师只是单纯的想帮助别人，谦知不也说大师是不错的人嘛。”
  昕姝咂咂嘴，无辜的说：“不是我要把人想的不好，只是他真的很奇怪啊！说到底，跟谁离开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曹筝完全可以自己来，他加在中间的说项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口口声声佛祖，出尘的，当初不还是揽了一件又一件的红尘事？”
  “那些事也不是他要揽的，是别人找上他的啊！”
  铭沁是相信人性本善的，那种单纯的相信是自小养成的习惯。而每次看到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昕姝总忍不住感叹，秦相那样狡诈的人，竟真的养出这么禀性忠厚的儿子。想到这个，又有点忍俊不禁，笑了笑，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就当他是好心的，行了吗？”
  铭沁还想争辩什么，可转念一想，他们为了这个争辩又有什么意义，也便笑笑不再言语。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摇摇头，干脆去仔细琢磨到雾谷的事情。却不想还没多久，又有人来打扰，这下子倒是换了正主。
  昕姝抬眼看了铭沁一下，眼中狭促的光芒闪现，向外面努努嘴，示意他去招呼。铭沁无奈，只得起身到外面相迎。正对面，曹筝笑得柔美的脸。
  似乎是精心准备后的，妆容细致精美，佩饰不多不少，不奢不检，恰到好处。翠柳色的衣衫，在秋日的萧索中添了一丝生气。看到铭沁眼里，却平白的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忍不住琢磨起她的目的。倒像是受了昕姝的影响。
  “不知曹小姐前来，有失远迎，请进吧，昕儿身体不适，便不曾出来，还望见谅。”
  铭沁说话间，侧身将曹筝迎入，听她娇怯怯的说“哪里的话，公子客气了。是小女有事相求，怎敢劳烦昕儿姐姐大驾。”
  刚一如屋，就看到昕姝斜倚在床畔，想来是听了铭沁的话，很是配合。
  不等她开口，曹筝就热情的跑到跟前，嘘寒问暖的说：“姐姐这是怎么了？听方丈大师说还好着呢，怎么就病上了？”
  “哪儿啊，曹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好强，就是病了也不肯让人看轻了去。只不过曹小姐同为女儿家，也就不做那份假了。”昕姝掌着分寸跟曹筝客套，不远不近。
  “姐姐亲厚，是妹妹我的福分。此次来就是有事相求，还望姐姐成全。”
  曹筝低垂着头，一缕头发散落颊边，声音低低柔柔的，怎么瞧都是一副委屈无助的可怜模样。煞是惹人疼。
  昕姝极力的忍着笑，抬头望了铭沁一眼，铭沁却在她们身后猛摇头，不自觉的往后退几步，显然不打算招惹曹筝那个麻烦。昕姝白了他一眼，努力的扯出一丝看起来和善的笑，说：
  “曹小姐但凡有事，说一声就行了，只要昕儿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那最后几个字，昕姝说的拼命用力。不像表态，倒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曹筝也不知真没听出来还是怎的，扬着一张笑脸，无辜的眼睛眨啊眨啊，一副开心的模样抓着昕姝的手，激动的说：“多谢姐姐成全。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姐姐要走，我想跟着你们。少林毕竟不是我能长住的地方，而曹家又已经……”
  昕姝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乱颤，曹筝还是强势毒辣的模样看的习惯，要么是像月朵那种淡然大气的也还能看。这小女儿的姿态，真真的让人发憷。面上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一下，说：“那曹小姐为何不去找青王？正好以偿心愿？”
  这下子，那小女儿的姿态，又换了怨妇的模样，幽怨的说：“我倒是想啊，可是王爷身边有如宝姐姐霸着，我也无法。听说姐姐要跟青王同行，这才来求姐姐的。”
  昕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反握住曹筝的手，却突然又瞬间的皱眉，快的几乎无人察觉。然后又笑着说：“曹小姐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放心，既然是这样，就没什么好推脱的了。三日后就出发了，到时候曹小姐只管跟着我们就好了。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曹小姐得偿所愿。”
  曹筝笑得更加开心，千恩万谢的说了好长一串话。昕姝不耐烦，直接以要休养为借口将她打发了。由着铭沁把她送出去。
  待铭沁回来的时候，昕姝正倚在窗边出神。
  窗外的青竹发出“沙沙”的声音，秋风起，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秋雨将至吧。这愁煞人的季节，有些事情似乎也将随着风雨而至。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铭沁看不过她这般寂寞的神情，从背后环抱住她，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昕姝自然的将头枕到铭沁肩头，感受着背心处的暖流，淡淡一笑，说：“你说这个时候，石头娃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