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画秋容2

  鬼面被铭沁控制着，丁点儿动弹不得，却依然可以大声叫嚣：“我的烟赤是无解的。”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无解的东西。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连我们身处的都是阴阳之局，又有什么是不能解决？鬼面，你太信任你自己了。这里的宝藏谁都不能动，我要将它们再次封存。”昕姝的声音很平淡，她早知道鬼面的那些药丸不过是幌子。
  “为什么？你难道不心动吗？大哥，只要我们兄弟联手，再加上这些，就是这个天下都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啊！”
  铭沁却摇摇头，很坚定的说：“你不用故意激我，这些东西我并不想要。不义之财得之也会不幸。”
  “哼，何必把自己形容的这么高风亮节。想独吞就直说好了。”这次，接话的却是曹策。刚说完，就被青王狠敲了一下脑袋。
  “你们都错了，这里的东西真的碰不得。这些宝藏下面全是机关，任何人一旦移动它们，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坟墓，将一切埋葬。”明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可昕姝还是好心的告知了她知道的最后一件。接着说：“我知道你们不会信，可由不得你们不信。这一路的机关并不算可怕和复杂，所以最致命的就在这里，说白了，我们的脚下其实就是巨大的陷阱。肖公子，麻烦你把那座玉佛移到正北的位子吧。”
  如果仔细观察，其实不难发现这间石室的摆设很有问题。会有人将宝藏摆的整整齐齐，而且全部都是正面向南的吗？唯独那角落里的一尊翠玉佛，却是佛面西北，在一对金银之光中很容易忽视。想到路线图上的那句“神佛归位”，在联想他们一路走来，唯独最后一个方位没走，昕姝便猜到了最终的一环。
  而当翠玉佛归位后，石室还是石室，宝藏还是宝藏，他们还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改变。
  “哈哈，真是讽刺啊！昕儿姑娘，你又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呢？”叫嚣的是鬼面。
  “难道你希望出事吗？”铭沁忍不住勒紧了鬼面，生气的说。
  “希望，当然希望，我还希望你们都死了呢！你们有什么好高傲的？特别是大哥，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你不过是个私……”
  “你闭嘴，沁，不要听他废话了，将他们绑起来，我们要准备离开了。”
  昕姝的反映很快，在发疯的鬼面说出最后那两个字之前，截断他的话。铭沁眉头紧锁，在看到昕姝不忍的眼神后，瞬间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如果知道了，会是彼此的难过，那就永远让它成为秘密吧。
  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汇，心思流转，旁人自然不解。青王绑了曹策，追问到“这样就行了？确定是封存了？”
  昕姝刚想回答，却是一声惊呼，她竟被鬼面扣住了。
  “你想做什么？放开昕儿！”铭沁眉头拧到了一起，只怪他一时的恍惚，着了鬼面的道。
  “大哥，论单打独斗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可论动脑筋，你却不是我的对手。好了，现在，重新听我安排。昕儿姑娘嘛，自然是要留在我身边。至于曹策嘛，给你们带走，全部退到外面去。”鬼面笑得好不得意。
  他，只是在铭沁绑他的时候，小声的重复了刚才没说完的三个字。
  铭沁拳头攥的紧紧地，若不是被青王拉住，已经冲了上去。无奈之下，只得先退到石室之外，却又紧盯着鬼面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一边小心的防备，一边双眼通红的查看那一箱箱的珠宝、玉器、古董……
  他似乎看到了“辉煌”的未来。
  生死悲喜这结局
  “不要……”
  即使昕姝已经出声警告，可还是没来得及阻止鬼面搬动那尊翠玉佛。随之而来的地动山摇，几乎让所有人都站立不稳。然后，那龙壁竟然开始缓缓闭合。
  铭沁和青王一瞬间作出反映，几乎是同一时间重回石室，一正一侧，双双向鬼面攻去。鬼面本就有伤在身，哪敌得了他二人的夹击，却又因为始终拖着昕姝，也算不落下风。
  忽见青王一个虚招，假攻下盘，鬼面挥剑来挡，紧跟着铭沁的匕首向着鬼面双眼刺去。鬼面悴不及防，直觉的侧身避开，青王趁机将昕姝救出。
  眼看着那龙壁即将合上。青王已经将昕姝带到了安全的地方，鬼面却仿佛疯魔了一般，坚决的缠住铭沁，似乎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不要啊，救他出来，远燊，救他出来……”昕姝哭喊着、哀求着，她怎么能眼看着他被关在里面？
  “快走，昕儿，走……”
  连他的声音似乎都离他们遥远了。又似乎被掩盖在纷纷掉落的石块之下。
  这个洞穴怕是要塌陷了。
  “不要！”也不知昕姝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青王的辖制，硬是要往石室里冲。却被青王一个箭步抓了回来。
  那个急促下的紧紧拥抱，还来不及感受彼此的温度，便已分离。
  他，竟然真的折回了石室。
  昕姝愣住了，连呼喊都忘记了。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三个争斗的身影，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窄小。耳边似乎是肖诺的咒骂声。
  “他疯了吗？宋远燊，你疯了吗？”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用自杀的方式挡住鬼面，然后用尽全力将铭沁送出石室。转身，见血封喉，结束鬼面。
  定格的画面，从背后直穿心脏的剑，剑尖在不停的滴血。唇角的血，滴在前襟，晕染了一朵朵血色的花。抬到了一半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声音。
  龙壁合拢的最后一丝缝隙里，是他最灿烂的一个笑容。
  从洞顶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多，四周开始塌陷。与龙壁对应之处，有另一扇门开启。
  原来这不止是阴阳局，也是生死局。一扇生门，一条死路。不入生门，便落死路。
  当铭沁抱着昕姝从水中露出脑袋的时候，入眼的依然是酴醾和曼陀罗。这里是雾谷的腹地。不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医鹊和小步的身影。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少爷、小姐，你们没事儿吧？”
  “怎么从这里出来？”
  小步和医鹊同时发问，也同时发觉昕姝的不对劲。她的眼中毫无光彩，三魂七魄好像全不在了，完全是个空架子，被铭沁小心的护在怀中。却没有丝毫知觉。
  然后是肖诺，面无表情的上岸，看了他们一眼，对铭沁深鞠一礼，说：“请公子好好照顾她，算是完成王爷的心愿。告辞。”
  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有说再见，没有说去途，没有追究。这是要将一切了断。
  “少爷，这究竟是怎么了？”小步摸不清头脑，急得团团转。
  医鹊已早一步上前探脉，大惊之余，需要解释。
  铭沁只是摇头，对着昕姝说：“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们说话。你刚才也听到肖公子的话了，他不会希望你有事的。昕儿，都结束了，结束了，鬼面，曹策都结束了。对不起，对不起……”
  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滴落在地上。滋润了泥土，芬芳了花儿。
  铭沁紧紧的将昕姝抱在怀中，没有多余的话，他知道她会好的，她只是心痛的暂时不想说话。
  “铭，这样她会受凉的。我们先离开吧。”医鹊大概猜到了些许，欷歔之下，无奈的劝。
  唯独小步，没心没肺的叫嚷，“其他人呢？鬼面、曹筝，还有青王呢？都死了？”
  “噗”，一口血，从昕姝口中吐出，整个人剧烈的咳嗽和颤抖起来。看着小步的眼，迷离的找不到焦距，然后一点点神魂集中。虽然全是伤怀和痛楚，却不再像刚才一样，是木然。
  铭沁也不知该责备小步，还是感谢他。若不是他的一句刺激，昕姝也不会这么快清醒。
  那含泪的眸子搜寻一圈，最后停在铭沁面上。忽的一笑，声音极轻极轻的说：“沁，我们以后永远不要再出谷了，永远不要。”
  铭沁怀抱的手臂收的更紧，点头坚定的说：“好，我们一家人，都永远不再出谷了。”
  “颂儿，改成他的宋吧，铭宋。”
  “好！”
  宝藏？不过是就像这些酴醾和曼陀罗一样，诱惑的死亡之花，永远不会有人得到，得到的也只是死人。简单的路线，简单的机关，简单顺利到让人麻痹，只是为了最后的一击即中。就像这些花儿，用香气和美丽诱惑世人的，然后再将人吞噬。
  它们就是人的心，贪婪到无法填满。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人生有人死，也许这就是天地万物间的一种制衡。
  就像快乐和悲伤，如同一对双生子。快乐的时候，会有悲伤的一剑。悲伤的时候，会有快乐的一页。
  他们的生，是他的死。他们的喜，是他的悲。
  这样的结局，又是悲是喜？谁乐谁伤？
  这里又恢复到了他们初来时的寂静……
  千种相思为谁愁
  他说过，等一切结束的时候，要举案齐眉，对镜描黛。
  他说过，要在桃源逍遥快活一辈子。
  他最后说，愿下辈子，结庐山野，依木闲坐，对花对月对空樽。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实现，包括他临死前的祈愿，老天也没有成全。
  他醒来的时候，四周是白色的墙壁，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人。然后有一个很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医生，他醒了，醒了。你可以问他了，我能走了吧？我真的还有事呢！”
  床上的人微微皱眉，这个女子真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