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家的后院

第99章


  这里算得上是大殿的后院围廊,片片葱郁茂盛的树木中,是那大殿朱红的飞檐、点燃的灯笼。
  
  我微微笑着,静静地把目光投向那一片歌舞升平的地方。
  我是真的觉得夜寒国很美。
  风轻云淡、花开遍眼。
  站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扑面而来的都是温柔。
  
  “三王爷试出毒来了么?”赫连沉玉转过头,一双双环套月的重瞳清浅地看了我一眼。
  “没有。”我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的眉目,回答道。
  
  其实他看得出来,我并不感到稀奇。
  血影卫的手脚的确快,可赫连沉玉是什么人?
  纵横大江南北的神箭手。
  而神箭最重要的就是目力。
  
  想要做小动作想要逃出他的眼睛,的确不是易事。
  而更别提,之前我在注意着他,他又何尝不是在注意着我?
  可一念至此,却不禁又觉得有些伤感。
  
  数日前,刚到定南王军营的时候,我曾给北疆雾封城寄回一封信。
  这封信,是给腾远山的。
  信里并没太多说,只是提及了如今的情况及顾虑。
  他也是聪明绝顶的人,自然能明白我所言及的是什么。
  
  南北两疆域路途遥远,即使是飞鸽传书也难以在几日之内抵达。
  寄信的数天后,我便启程前赴夜寒国,而在那时,恐怕信件还未到达腾远山那边。
  
  我写这封信,其实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任何的举措、不是为了任何的防范。
  或许也只是,一个人想得太多、背负得太多……明知道是孤注一掷,也因此有些乱了方寸。
  
  “三王爷……”
  赫连沉玉低低地在我耳边唤了一声,他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远方,停顿了良久才喃喃地说:“沉玉、是……是瞒了你一些事,回来之后,心里乱得厉害……但是,总还是想跟你说说的……”
  
  我看着赫连沉玉,等着他说话的瞬间,心里的确是漏了一拍。
  那个刹那,真的是有种恍惚的错觉——或许,还是有机会的吧。
  
  “王爷定然知道昔年,夜寒国的第一美人赫连笛墨吧?”
  赫连沉玉笑得有些憔悴,语声也有些虚弱:“夜寒国虽是不堪一提的小国,可赫连笛墨这第一美人之名,却也是跟府天第一美男子牡丹王爷齐名的。”
  
  “嗯。”我耐心听着,沉声应了一句:“笛墨美人的大名,我自然是知道。”
  
  “他是真的很美的男人。”赫连沉玉抬头看着我,眼神又慌又乱,仿佛是一下子失了方寸,连回忆都有些凌乱不堪:“我的确是不如他。十分之一也不如……只是,只是也没道理……因为是个男人生的皇子,就被冷落十多年……”
  
  “我是骗了王爷……”赫连沉玉修长的身子,在那色调风流的宽袍下微微颤抖着,他抬起头,神情近乎是懦弱无助地望着我:“对这里,我远远没有那么喜爱……一回来、踏上这片土地,就很难过……总是想到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很糟糕……”
  “沉玉真不该逼王爷一同回来。”他摇了摇头,一双重瞳里闪动着浅浅的水色光泽,有些痛苦地看我。
  
  我笑了笑,轻轻握住他袍袖下,有些微凉的修长手掌。
  十指交握,便感觉那温度暖了些。
  
  “王爷,沉玉之前一直说……夜、夜寒国皇族,男子亦可生育,这不是好事……只是逆天的灾祸。也问过王爷,若是男人生的孩子,王爷可会珍惜……”
  “但是回来之后,沉玉偶尔想,或许自己想说的也不是这些。从小都孤零零地长大,赫连笛墨早已不在人世,父皇对我这八皇子也只是厌恶……
  沉玉,沉玉其实只是怕王爷也……也瞧不起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渐渐温柔了下来。
  握着他的手掌,我把他的身子微微往怀里拉了拉。
  
  “王爷别……不信沉玉。酒里……没有毒。”他抬起头看着我,那一深一浅的两圈瞳孔里,仿佛呈着浅浅的月色,波光潋滟。
  “嗯。”我忍不住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沉玉绝不想害你……否则这世上,就再也没一个人能真心在乎我了。”
  赫连沉玉兀自低声说,望着我的那双狭长眼眸,眼角微微上挑。
  即使是说着这样有些无助可怜的话语,那双重瞳都妖娆得不似人类,仿佛从志异故事中走出来的蛇精。
  
  他的手臂无声无息地揽住我的脖颈,温热的身子悄悄贴了过来。
  头上的星冠微斜,便有几缕浅红的发丝垂落在了脸侧。
  我伸出手指,轻轻帮他把那零散下来的柔软发丝别到耳后。
  
  我真想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想得,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过完你的生辰,我们便回府天,日后我依旧在乎你一辈子。”
  我嗓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但是吐出来的每个音节,都还是温柔平稳的。
  
  “嗯,嗯……”
  赫连沉玉的身子在我怀里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得冷了。
  
  紧接着,他就像条小白蛇一样,牢牢地缠紧了我。
  那双柔润单薄的嘴唇却随即送了上来,无尽缠绵地在我的唇上流连着。
  
  他唇齿间,依旧带着淡淡的酒香。
  很香醇、很甜腻。
  仿佛能迷得人发晕一般的味道。
  
  我低下头,微启双唇,然后一点点地挑逗着他的舌头。
  一时之间,那股浓烈的醇香,仿佛溢了满廊。
  他阖起了眼帘,没有看我。
  只有那鸦羽一般深黑纤长的睫毛,在轻轻地颤抖着。
  
  然后我觉得头很晕,很疼。
  仿佛里面有十万把钻子在钻洞、敲打。
  难受得简直让人作呕。
  接下来的感觉,就是四肢无力,丹田里都空空的,提不起一丝真气来。
  满脑子,都是那股浓烈的酒香……再无他物。
  
  赫连沉玉,他在我心中,仿佛一直就是这样的气息。
  缱绻、妖娆、浓烈。
  
  倒下去的那瞬间,我仿佛清醒了一刹那。
  忽然之间,就想起数日前,我跟赫连沉玉坐着楼船顺流而下。
  
  苍穹之上,蜷云一朵朵,晚风轻吹衣衫
  而那漆墨般的夜色中,江面波光粼粼,仿佛月光都投射到了江水之中。
  
  我真想就那样一辈子。
  行到水穷,坐看云起。
第 九十二 章 ...
  (第九十二章)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有些阴冷的地牢。
  冷硬的铁床,紧闭的铁门,整个窄小的铁牢里,只有最顶方有着一个不足伸出手的小天窗。
  
  我坐直身子,轻轻咳了咳。
  依旧穿着去赴宴时的锦袍,可是坐在这里还是感觉一阵阵的森寒入骨。
  望着紧闭着的、散发着一股股阴森气息铁门,那瞬间,我脑子里忽然有些懵懂的茫然。
  一时之间,竟然仿佛脑海里一片空白。
  
  过了良久,才恍惚地想起了倒下之前的事情。
  赫连沉玉柔软带着酒香的唇瓣。
  虚弱的、四肢无力的晕眩感。
  
  铁牢里很静很静,连个人声都没有。
  我沉默地坐在铁床上良久,忽然像是独自坐在空房间的垂垂老人。
  手里的东西怎么都都抓不住,而身边空无一人。
  
  我又咳了咳,终于像是清醒了似的,有些微微摇晃着站起身顺着窄小的天窗看了一眼铁牢外的天色。
  天还是漆黑的。
  苍穹之上,没有星辰。
  只有一轮明月当空,仿佛还在昭示着刚才那声势浩大却暗藏危机的宴会。
  
  我吐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努力地让思维运转起来。
  现在还是晚上,而这边又还没动静。
  这只能说明,我晕的并不久,否则无论是墨少殇还是血影卫,都不会这样无声无息。
  
  我并不担心我的安危。
  可正是因为这种笃定,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我做了所有的准备,准备了所有的后路。
  
  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不是么?
  兜兜转转、孤注一掷,最终换回的还是最初的那个答案。
  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此。
  
  这时,忽然听到头顶的天窗处穿来低低的扣扣声。
  我站在铁床上往外看。
  窗子外,正是墨少殇有些惶急的面容。
  
  “你、你……”他小兔似的三瓣嘴抖抖的,满脸都是着急的神色,却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事。”我低低地开口,旋即也想到了正事,沉声道:“小兔,你现在就赶回定南王军营,别的不要管,只需扔一封信给定南王,上写:夜寒事变,慎防横江。”
  “我不不……不管横江……”墨少殇磕磕巴巴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小狼崽子般的倔强和伤心:“我只……只想救你。”
  
  “乖。”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这里没事,血影卫会过来。小兔放心去吧。”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