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歌声

第28章


  离开演唱会的剧场回到家里,坐卧不宁,在狭小的屋子里转来转去,许久,终于决定为了寻求暂时的平静到打工的店里看看去。
  本来我是因参加演唱会请了假的,来店里上班,对于一个人值夜班的店长来说,并不是一件叫他讨厌的事。
  末班车以后客人少了,店长准备把前边交给我,自己去后边的休息室休息休息。店长刚走进休息室要换衣服,又转身出来了,他拍拍正在整理货架的我的肩膀:“润平!你的电话。”
  “您就说我不在。”
  “你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吗?”
  “不管是谁来的我都不想接,您就说我不在就行了。”
  这时有客人走到收款台前边等着交钱,我从店长身边走开,去收款台里边收钱。过了一会儿,换上了一身休闲装的店长又来了。他站在收款台前,满脸疑惑地看着我说:“音乐爱好者协会事务所的芦田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不用转告了。”
  “我已经答应人家转告你了,哪能说话不算数呢?他说,去听音乐会的观众生气了,全都中途退场了。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呀?”
  “没干什么……”      
  “还有,音乐爱好者协会决定为你办个人演唱会,请你明天下午到事务所去一趟。”
  “什么?”我真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想向店长问个究竟,店门大开,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连说带笑地进来了。
  “喂,你们知道吗?这个店被抢劫犯抢劫过,还把店员扎伤了呢!”
  “真的?别胡说八道了!”
  “真的真的,我在电视新闻上看了,地板上全是血!”
  “别说了别说了,恶心!”
  三个年轻人穿的衣服完全是时装杂志封面的翻版,既粗糙又显得很假。其中之一腋下还夹着个篮球,大概是半夜在公园里打了会儿篮球才来店里的,还气喘吁吁的呢,他好像当时在现场似的证实道:“那一刀扎在胸上,还送到医院里去了呢!”
  “不是站在收款台后边那个吧?”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其中两个年轻人说着向收款台这边走了过来,腋下夹着篮球的那个站在店门附近,没有过来。店长最怕这种不上学也没有正当职业的年轻人,小声对我说了句“别理他们”,就装作来店里买东西的客人,走到一边去了。
  “喂!你就是那个叫抢劫犯捅了一刀的店员吗?”
  “至少当时你在场吧?”
  两个人用挑衅般的口气问。
  我没理他们。
  “见了抢劫犯怎么样了?是不是吓得直打哆嗦呀?”
  “哟!这脸上还有伤痕呢,莫非是叫抢劫犯划伤的?”
  他妈的!你们这俩臭小子,真想知道吗?真想知道被匕首顶住胸膛的感觉吗?我的心好像被爪子抓了一把似的难受。我对他们怒目而视,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腰后,抓住了匕首把儿。
  “这小子,怎么不说话?喂!你是哑巴呀?”
  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紧张和愤怒,真想抽出匕首刺进他的胸膛。也许是我的表情太可怕了,那两个家伙避开我的视线,互相看了一眼。
  这时,站在店门附近那小子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话了:“喂!抢劫犯身上有什么明显的记号吗?”他把篮球在地板上使劲儿拍了一下,继续说:“不是说警察正在搜查吗?犯人还是抓不住吧?问你呢!犯人身上有什么记号吗?”
  “我说这位客人,请不要在店里拍篮球。”店长忍无可忍,耐心劝导了一句。
  那小子根本不听劝告,又使劲儿拍了一下篮球。
  店长向我使了个眼色,提醒我要当心。可是当时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别的方面了。拍篮球的那小子穿着黑色高领衫,他拍球的地方恰恰是小高倒下的地方……难道这一切都是偶然的吗?
  站在我面前的那两个家伙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回头对抱着篮球的那小子说:“这个店员傻了吧唧的,不会说话。”
  “抢劫犯来过的店,不是这个店吧?”
  抱着篮球的那小子肯定地说:“没错儿,我看了电视新闻了,就是这个店!一个受了重伤,一个看见了犯人……”他说着看了我一眼,问道:“就是你吧?看见了犯人的就是你吧?犯人长什么样儿?还记得吗?”
  这么说这小子知道抢劫犯抢劫这个便利店的事,也知道小高受重伤的事。每天有那么多案件发生,我们便利店这个案子只作为很短的一条新闻在电视上播放过,而且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一般人能记那么清楚吗?而且随便看了一眼电视就牢记在心,甚至可以肯定我就是当时在场的那个店员……这些难道都是偶然的吗?
  刚才站在收款台前边的两个家伙走到放饮料的货架那边去,开始选饮料。我一直盯着抱篮球的那个。
  抱篮球的那个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心神不定地摇晃着身子,再次问我:“问你哪!犯人身上有什么记号没有?你看见了没有?警察找过你没有?搜查是不是还在进行?”
  我反问道:“怎么?你想知道啊?”
  他的焦躁突然变成了愤怒:“老子是替你担心才问你这些的!你一个臭店员有什么了不起的?回答老子的问题就是了,竟敢反问老子!”
  这时,准备买饮料的那两个之中的一个手里拿着一瓶可乐对抱篮球的那个说:“喂!英二,你要什么?石冈说他要可乐,你是不是也来一瓶可乐?”
  英二把篮球夹在腋下,大声叫道:“走!这里的店员欠教育,不买他们的东西!”
  我追了上去。别在后腰上的匕首很碍事,我索性把它抽出来握在手上。
  前边路口的红灯亮了,摩托车只好停了下来。我手握匕首,就像握着一根接力棒,奋力追过去。我奔跑的速度,一定超过了我们创造了县中学生记录的时候的速度。
  那个路口的红灯亮得比较长,我离摩托车越来越近。当我伸出左手打算抓住摩托车的后座时,那家伙回过头来了。我握着刀的右手向他捅过去,他大叫一声,一踩油门,不顾一切地向前开。
  我的手被旋转的摩托车轮胎弹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个前趴虎摔在柏油马路上,脸被蹭掉了一块皮。
  一个人力量还是不行啊……跑第二棒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么就一个人继续跑下去,要么就悲惨地跌倒,趴在地上放弃……
  就在这时,前面爆发出一声仿佛用破坏性曲调吹奏的爵士乐的声音,是谁在吹低音萨克斯管吗?简直是宣布整个城市即将毁灭的声音,又像是我自己完全崩溃的时候的声音……
  抬头一看,原来是摩托车翻倒了。车身擦着柏油马路急速滑动,发出橘黄色的火花。摩托车上那家伙已经被甩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一辆急刹车以后停在了十字路口中央的小货车旁边。摩托车继续向前滑,最后撞在中央隔离带的水泥墩上,翻了两个跟头以后,趴下不动了。
  所有的车都停了。死一般的沉寂,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停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活动起来。我站起身来,向那个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来的刺伤过小高的凶手冲过去。
第二十二章 
  
  
  电视画面上是一个走在路上的男人的背影。由于距离镜头比较远,加上用家用小型摄像机摄像的过程中晃动比较厉害,又是摄过之后转录到大录像带上的,看不太清楚。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一身不太讲究的西服,显得有些粗俗。偶尔转一下头,可以看见他戴着眼镜,微胖,好像是一个很顽固的人。
  “你看,这就是爸爸!”他对京子说。
  被他称作爸爸的中年男人手上提着皮包,大概是去上班吧。摄像机跟在中年男人后边,经常被电线杆子之类的东西挡住,肯定是在偷拍。摄像机与中年男人一直保持着距离,跟踪到了车站。
  他按下快进键,画面变成了写字楼林立的大街。正在向一个公司的大楼走去的中年男人还在被偷拍,摄像者好像藏在电线杆子后边。
  他按下暂停键,对京子解说起来:“以前爸爸就在这个公司里上班。妈妈毕业后也在这里上班来着。爸爸和妈妈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候爸爸是科长,工作特别出色,对人要求很严格,但度量很大。妈妈爱上了爸爸,觉得爸爸是她自己的父亲那样的人。妈妈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外祖父,也是一个很顽固、沉默寡言、感情不外露的人。妈妈说,她是在外祖父严格的管教下长大的。妈妈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外祖母,在妈妈上中学的时候得癌症死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就都落在了妈妈肩上,与此同时,外祖父对她的管教也更严了。上大学的时候,妈妈也是下午六点以前必须回家。不用说交男朋友了,就是有男同学来个电话都不许接。妈妈穿戴非常朴素,化妆什么的是绝对不允许的。举止言行不能有一点儿不合礼法,喜怒哀乐都不能表现出来,外祖父要她做一个绝对顺从的女人……外祖父跟爸爸是一类人,所以每当妈妈在工作上做出了成绩受到当科长的爸爸的表扬时,就特别高兴……外祖父是从来没有表扬过妈妈的。妈妈越是受到爸爸表扬越是喜欢爸爸,最后决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爸爸。这是妈妈的初恋,她就是把命丢了,也不愿意让爸爸对她有半点儿不满意。爸爸呢,对那么听话的妈妈也是越来越喜欢……”
  他停止了冗长的解说,解除了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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