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9章


 
      其中一人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望了过来,远远一瞥间,他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夜空里繁星点点,遥遥的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楼外楼的灯光,只要上了渔船,就不再担心追兵。于小楼放缓了脚步,“唐老大,太崇拜你了,那刀真绝了。”他兴奋说道。 
      “你的那招剑法也很不错,名字很配,咳,咳。”我喘着气道“不过对你说的点心,我更感兴趣。”身体虽然几乎难以支撑,我还是和他轻松说了句话,这在我的性格上是很少见的,大概是出于感激他的缘故吧。 
      “好啊,有机会我一定让唐老大尝尝,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有芙蓉糕,千层饼,玉清羹,大轮饼,唉。”他叹了口气“姐姐最擅长做大轮饼了。”我没有答话,饶到了这个话题我只能沉默。一是我的状态实在难以坚持,二是我并不善于劝慰别人,对他的问题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一切就是这样继续下去,大概我们会在渔船上度过沉闷的一夜。可事情总是不会按着人的期望进行。官军开了过来,领路的刚好是遇到的那几人,看来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们果然是刘府的护卫。 
      问题大概出在我身上的衣服,一个渔夫背着个家将护卫,这的确惹眼。他们先出府门,并不知晓黑影人脱身之后的情况,所以刚才没有留意,可遇上追来的官军后,就自然的想到了一切。 
      于小楼选再次违背了杀手的原则,封了我胸口穴道,换了我的外衣,将我藏在了长草之中,“老大,我姐姐名字叫小亭。”这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他迎着官军而动的身行,我心里蓦的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念头,说不出来,但滋味却很不好受。这是许多年以来,作为杀手后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是尘封在久远的记忆中,似乎已经忘怀了的情绪。“正常的、用心的”活着的人们都管这种情绪叫作——感动。 
      我很着急,却只能看着星星发楞,不单是因为他点了我的穴道,更因为那喇嘛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内伤。我默运真气,知道只有尽快的凝聚些力气才能去帮于小楼。咬着牙强聚真气,控制气脉的线路,内伤使我每坚持一下都要付出很大的意志力,突然身体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只觉一窒,阵阵血气直涌上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我渐觉到眼前发花,真气在体内乱冲乱撞。 
      脑海里闪电般的放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段,于小楼的目光,于小楼的剑法,于小楼的声音,接连的交织起来,千锤百凿的痛楚狂噬着我。如果可以昏迷,大概也是种解脱,可要命的是那疼痛让我的神智无比清明。 
      分散注意也许是脱离疼痛的另一种办法,有时候对心里的痛苦大概也可以如此。 
      以我的武功来说,多以轻巧暗器见长。暗器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功夫,对内力的要求也颇为奇怪,并不见得需要气脉有多宽、内息有多强,但却要求运用的巧妙,或旋劲,或聚气成点,或外放加收劲,这些手法都需要毫厘不差。 
      不过我总感觉我的暗器手法欠缺了什么,在对付一流高手时,往往不起作用。我真正的杀手都在碎月刀上。传闻碎月刀曾是唐门一绝顶高手的兵器,那人与唐门脱离了关系,碎月刀便成了无主之物。碎月刀确切来说只能算是飞刀,在我出手的一刻将精神、意念、气劲集在刀上。那一瞬间,碎月刀仿佛是与我血脉相连、性命交修的神兵,不是简单意义激射而出,让我换一把飞刀就没有那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我根本无法解释得清楚。我只知道很少有人能避开我这一刀。 
      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将碎月刀传给了我,“他”对我说的理由是因为碎月刀不长,可以让我超越自身的限制用出情逝。 
      尽管如此,情逝的反噬力也让我不敢轻易尝试。伤人先伤己的第一重口诀,让我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我控制不了那种力量,所以碎月飞射而出才是我擅用的杀招,不过在群战时兵器脱手,会极为被动。 
      在有数的几次险象环生中,我逼不得已运出“情逝”,反败为胜。刀运“情逝”之后,反噬之力便透过刀身重重反贯,如果一般的长刀,反震力道会将其绞为碎铁,我也只有咬牙苦捱,内力顷刻耗尽。 
      这次是我受伤在先,反噬之力反弱了许多。而现在体内的巨痛也是因真气散乱所造成,也就是意味着我体内竟然还有真气没被消耗干净。难道说几次的强运“情逝”,令我有所适应,还是自己的修为提高了? 
      人有八脉,分: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蹻,阳蹻,丝丝真气游走贯遍八脉,汗水湿透了衣衫。 
      我只有不停的想,想娘的爱,想娘的仇恨,这样才超脱痛苦,得到解脱。解脱是佛家的境界,怕是我这该下地狱的人永远不会有的,密印是不是就一种对人的超度呢,喇嘛的功夫大概就是以精神力影响别人吧,可能修心练神才是克制喇嘛的密功印法的办法,不知不觉脑海又幻化出了大喇嘛降魔三世印的手形,断喝清晰无余的重现。我体内真气随着这一想突然加速暴走,冲破了一个又一个玄关,满满的汇聚在胸口。 
      微风拂过,对我却如千刀加身,我感到灵魂深处都要被着巨痛割裂,那是爱啊,恨啊,欲望啊,种种的力量交织在一起,撕扯着我,娘啊,我快要抵受不住了。 
      一股强烈刀意,缓缓的在脑海里流过,汩汩的舒畅从心底起升起,十分受用,我仿佛一下子捕捉到了事物的关键,急切间却又无法解释,刀意顺着“情逝”运功的线路,汇聚着暴走的真气激冲向前,如千山幕雪,似万里黄沙,象惊涛拍岸,是情逝天涯。 
      鲜血狂喷,一时间,我仰天长啸腾身而起,内伤不异而飞。 
       
       
卷一 杀手与刺客
      第十章 渔舟来客
      天灰蒙蒙的,不带一丝的生气息,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的心情会完全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如果没有明媚的阳光,没有轻柔的细雨,只是这死气沉沉的天,怕是会让他们疯掉。 
      我并不属于这类人,但此时此刻同样有些心乱。事情的变化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我的估算。我没能寻到于小楼的踪迹,当我赶到时,只看见了地上的血腥和混乱的脚印,至于想在这一片狼籍中分辨出哪个是于小楼的足迹,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个以前几乎素昧平生的人,仅有的交往也只是这几日的西湖渔船上,他却两次救了我。或许他不该算是一个杀手,在他身上有我所羡慕的刺客品质,而这不抛弃伙伴的情结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义气,也不是一个杀手能够具备的素质。 
      当然也可能不是那么复杂,或许只是因为他给我讲述过他的心事,虽然这对我并不重要,但对他来讲我已经成为了他不能放弃的对象。单就这一点,我身体里那一点还算是良知的东西告诫我,绝不可以放弃他。 
      在追回的路上,我遇上了一队倒霉的官兵,几乎瞬间我就放倒了所有人,在抓了一个活口逼问后,得知于小楼并没有失手遭擒,已经脱身而去了。这才让我放心不少,可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却没有露面。 
      算来我已经等了他三个时辰。数日里西湖的几处景致,走马观花般的我也看了个大概,现在更是无心观赏。想想我的生活也真的奇怪,本来有了娘死因的线索却要等待杀死一百个人命;每每计划杀一个人时,又要在精心设计之后做心理上的漫长等待。也许是我有点怨天尤人,可能每个人经历关键的时刻成功都是有等待中得来的吧。我只能开始试着耐心的整理心态,继续等待于小楼的出现。 
      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气氛,我很想高呼一声,那样心里会痛快许多。 
      总以为自己能够将事情看的透彻,可当需要去真正面对时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而我也做不到随意洒脱,思想与现实往往会矛盾的要命。我是一个出色的杀手,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理想中的应该有很好的耐心,可现实里的我再一次心烦至极。 
      从知道他脱身之后,我试着找了几处事先安排的见面地点,却一无所获。在湖岸的隐蔽处我找到了渔船,我没有登上去,但从船身的吃水的程度以及我们在船上留的记号就知道船上并没有回来过人。 
      临安府永远都是一个不缺少人的地方,西湖更是任何时间都需有游人雅士来点缀的好去处。但从我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只是隐藏在了一种假象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角落中注视着一切,可以想象昨夜的暗杀,使官府做出了姿态。但天子脚下不同别处,他刘天杭就算是临安地面的草头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戒严,一切只能掌握在无声之中。 
      生死看得多了,再天真的心也会变得麻木,所以并不是很为自己担心。而且从我的面相上来讲,我看上去少了武人的绝杀霸气,更多像一个文弱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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