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20章


情逝其势已成,我凝而未发,却不能发。 
      梵真那一印击到之际,我合身后退,束缚之力被我情逝外泄的气势稍稍阻挡。天地间这一张网,无形无影,无始无终,我惟有退才能延得一线之机,哪怕电光火石的瞬间我也要争取。 
      我深吸了口气,眼眸紧闭,精神沉寂得如星朔恒河,玄而又玄的奇异感觉在这生死一刻,蓦然灵光。 
      唐梦魂跌坐在地,心灵的一幕青障,能遮住天地,他竟无视我与梵真与我决斗。 
      闭着眼我感应到了,篝火处冒的青烟,感觉到了他的姿势。甚至感觉了,篝火处的他便是这网的破绽。想想这个道理很简单,梵真永远没办法将一个与其毫无关系的人,变成其气势的一环,当然此处的人若是华严,这网对我而言便再无破绽。 
      我并不想波及到他,我不知道现在对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可我别无选择,而就是这也并非可以轻易作到。这不单是因为梵真那有如附骨之蛆的缚力、印结,更是因为情逝的反噬力道。 
      刀势既成,本应一刀挥去,虽败无退。但此刻我却凝力不发,还反身退避。这好比一个黄绦小儿手轮百斤大锤,固然一锤下去威力无穷,但保证举起且不砸倒自己已经是吃力万分,更不用说闪躲腾挪了。我现在就恰是如此,情逝那狂暴的反噬,已渐有冲破玄关,断魂索命的迹象。 
      我已飘身至唐梦魂身旁,依然紧闭双目。唐梦魂的气息轻微而悠长,大风如潮,我的黄马不知道被他那匹照夜玉狮子给赶到哪去了,听不见它们丝毫的声音。 
      一道劲风起,梵真手印再结,“淨滼業印”。 
      真气暴走我几欲崩溃,便是这个刹那光阴,碎月刀猛的一跳,火烧一般灼了下我,疼的我一下睁开双眼,它似欲脱手而去。情逝未竟之力,一下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瞬间附在刀身。碎月刀通身变的红艳眩目,光华四溢间已电射飞出。 
      那光华一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仿佛一下被抽干了一般,难以提起丝毫力道,应付下边的任何情形,我闭目而立等待着梵真的印结击来。心中这一刻,却坦然无比。 
      “你很好,真的很好。”这个是我听见一句话,之后声音戛然而止。我再看去,梵真的胸口处破出一个空洞,颓然倒下。碎月刀正钉在其身后十数丈开外的一株树上。 
      树上的宿鸟,四处惊飞,传出阵阵鸣叫。我有些茫然,梵真死在了莫名其妙的一招下,这让我万分惊奇碎月刀,竟似有自己的灵性,这超出了我理解,我努力想找出个解释的理由。 
      也许这只是情逝变化形成的,这对我对梵真都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不过梵真没有上次意外那么幸运而已。而且我还有一个发现,这次运招过后,除了气力耗尽外,反噬力道却都随着碎月刀离手一刻而去了,现在没有丝毫的痛楚。 
      月残星稀,天边渐亮之际。我被一声马鸣惊醒。或许是脱力的缘故,如此的长夜难耐,心事重重的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火已尽,人未远。晨雾中的唐梦魂余下淡淡的白影,只觉得一尘不染,飘然若仙。 
      我不由想起昨夜…… 
      聪明的人永远都不会问别人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所以我们都不会涉及禁区。 
      “你信命吗?”唐梦魂突然问道。 
      我听着潺潺的溪水,淡淡的道:“何谓信,何谓不信,若是有天命那必非人力所能左右,你信与不信又能如何。若无天命,便是万事由己,又信它何来。我曾经对命这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我十四岁那年之后,我便告诉自己,我只信自己,不信命。” 
      唐梦魂向我看来,摇摇头,道:“我信命。命运这东西,仿佛是冥冥中一道线。安排着你的一切,你的稍微偏斜或许无伤大雅,但真是要远离轨迹那条线就将你拉回,死死缠住。命运也不是一程不变的,那道线在拉着你的时候,你同样也在拉着它。但真正还是它在主宰着你,你只能将其他弯曲延伸,却无法脱离它。” 
      我感到他的话必有所指,可一时又想不明白,我沉声问道:“能否打破这条线吗?当然死或许就能。” 
      他微微一笑:“如果死能真正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就简单得多了。”我默然,他接这有道:“能否真正的超脱,我不知道,但我希望能。” 
      说话间他眼望向空处,若有所思念,喃喃自语道:“一念为善,升为天堂善使;一念为恶,堕为地狱恶鬼。唐梦魂啊唐梦魂,你欲为恶,奈何,为善易,为恶难啊?” 
      我木然,“为善易,为恶难?为善何易,为恶何难?”这让我陷入思考之中。 
      等我再次清醒时,正是,马鸣人去的一刻。 
       
      
       
卷二 杀敌万人前
      第八章 强弓劲箭
      唐梦魂的话令我颇有感触,善恶的难易就是人性本身所引出的一种判断:一生纯良,正气一身的人,自然有把持的操守准则,对他们来说为恶,的确很难。我又何尝不是时时体验着心内的种种煎熬,对我来讲,为善难,为恶亦难。 
      有时候人都难免会想到一些崇高、容易感慨的东西,幻想着理想和未来。但当天明上路的时候,这些表面的东西就很自然的被抛在了脑后。人大多都这么现实,想归想,做还是做。这差别就形成了烦恼,可身在其中的人却依旧乐此不疲。 
      老马有马的好处,该回来的时候自己就认得路。一人一马,走于水乡秀色之间,如果寄情于此,确能陶冶性情。可我空有欣赏的眼光,却没有那种自得的心态,一切都是惘然。 
      从临安北上,步入的本是汉唐时代意义上的中原大地。可眼前的一切却与理想中印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仿佛正在进入一片荒芜,四下望去田地闲置,杂草丛生,半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人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这赵姓的天下却又满不是那么回事。短短几十年,富使之穷,穷使之亡,民间刮地三尺。万金一掷换来的偏安一隅,也不知道算值,还是不值。 
      须知:民富则国富,民志则国强。刚过长江时的繁华与几日路程后的景象让人难免不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一种单调的东西看得多了、久了,再开朗的人也会感到郁闷;但也因为,一样东西看得久了,哪怕有稍微的一点点的新意,也会令人感到满足。于是,我就看到了一棵孤树。 
      天上的白云悠悠,放眼望去,不远处更是山峦起伏。仿佛生出了天地之间独我一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是看过百态之后的洒脱,我很难达到那样的境界,对我来说这只是噬骨的孤寂,如果娘这个时候在我身边,那这孤寂也许会变成一种宁静和安详,可现在只有我。 
      我不知道山后的景色是什么,或许山后那边还只是山。但人活着总要有希望,因为想去知道山后时候,人们才有了拼搏攀越的精神。 
      我很少会去想自己的希望是什么,或者我以为我根本就没有。也从没有试着换个角度去思考自己,可能是昨夜的对话让我想了很多,虽然不知娘希望的我成为什么样子,但却能肯定绝非是现在这样,当年只记得娘让我去四川找爹的嘱咐,我便去做。娘的话总是对的,只不过,人生有很多事情、很多无奈是娘无法预料,也不曾知晓的。 
      但,现实就是现实,一切都是过去,不能回头。我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而这条路,没有希望,有的只是对娘的思念。现实还是现实,就像天地间不能只有你独立的存在着,同样山后的景色也并不是山。 
      山后传来一阵号角,我骑马绕过去,只见到红光烁闪,遥遥能看到长长的一条火龙,是一群逃难百姓的车队。我快速赶了过去,看到的是车上燃烧着的火,边上布满了人畜的尸体,部分变成仅可辨认的焦炭。除了不断冒起的处处浓烟和燃烧得劈劈啪啪的车辆外,别无所有,幸存的人该远远逃掉。有些尸身上尚呈刚干涸的血渍,杀人者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处置。不念善,不念恶,只记的恩怨的我那一刻也看得热泪盈眶。这时马蹄声响起,仿佛从天边敲来,如暴豆一般不歇不停。 
      烟尘滚滚,一种骇人的气浪不停的冲击而来,远处两队人马激战在一起。占得上风的一方,是清一色的骑兵,服饰一致,人数约在三百左右。一个个都生得体格剽悍,以强弓劲箭压制着另一方,马上挂的均是两指宽的窄刀,马匹奔驰来去,轮番冲击下显得刀马纯熟,进退有序。 
      被攻击的一方,阵势上弱了许多,大概有六十几个人,而且大多是妇孺。万幸还有了一队骡马车辆。马头向内,车身冲外,用辕木固定连接,勉强搭成了一个防御车阵。女眷和小孩蜷缩在车阵里边,依靠车上的货物抵挡着箭矢。车阵这边的战力不过二十几人,均是猎户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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