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33章


我看着于小楼深刻的面容,深邃的目光,充当了一棵不相干大树的角色。 
      那一切便如昨天。那晚,风如醉,那晚,月如钩。纵有悠然,纵是写意,却与真实的生活难有哪怕是片刻的相容。 
      小楼一夜听春语,红颜思断泪两行。往事曾经,恨意满腔。稻香村民风淳朴,稻香村于家的糕点千里飘香,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于小楼血债血偿的手段,一一都涌起在我心头。那小楼的姐姐,那秀丽孝道的女子,那手中所擅之品,名字不正是这大轮饼吗? 
      一个记忆逐渐鲜活起来,接连着的便是另一个记忆—— 
      于小楼封了我胸口穴道,换下我身上刘府守卫的外衣,将我藏在了长草之中,临行看的目光热切又带着思念:“老大,我姐姐名字叫小亭。” 
      “小亭——大轮饼”,这个五个字两个名字都暗暗的与抱玉轩中的所见吻合。这种吻合,或许只说明:一个是偶然,一个是巧合。 
      但记得“他”曾经这样对我讲过,如果是一件事出现了一个偶然或许还算是意外,但要若是有了两个偶然,并叠加在一起,那么这一切就一定会成为必然。这个世界是从来不讲偶然的,而对我这样的杀手来说,永远都不要去相信意外。 
      难道说,秘方制成的名吃大轮饼,抱玉轩的当红头牌,亭亭姑娘便是于小楼失散多年的姐姐。 
      难道说,当年救父牺牲的姐弟一别,卖于青楼,辗转数载,远去千里,端便成了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大家。 
      难道说,于小楼的所有幸福快乐,如今要在我这个冒名的小楼手中实现。 
      想及此,我仿佛容入了于小楼的心态之中,心都忍不住的在颤动。我暗暗提了口气,暂时平息了我的一个猜想,或许这是真的,或许只是一个猜想,谁又知了谁呢?我已准备去亲自验证了。 
      明香的抹胸是淡淡的红色,拉得低而浅,雪白的肌肤清晰可见。凤眼微睁微合间形成了一种协调的平衡,腿末嫣红若隐若现。手指轻轻的滑来,慢慢的拂向我的腰身尽处,樱唇轻启,舌吐丁香般的嗅来。我默提了一丝真气,她被轻轻的推向一旁时,我已然直身站了起来。 
      向旁看了一眼,李、叶二人与那两女子已然痴缠在一起。身边俏立的明香面色微变,道:“公子,难道嫌奴家姿色羸弱,不欲欢好?” 
      我没有答她,随手指了下房门,然后淡淡的道:“你且随我出来吧。” 
      她起了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跟在了我的身后。“公子——。” 
      我便回头看去,她已是满面羞涩,问道:“是公子不惯人前,欲换房否?” 
      这两句话问来,让我一时间也无从消化,只好摇摇头,道:“我无意与此,只想见亭亭姑娘一面,你只需与我带路便好。” 
      “奴家原就是蒲柳之姿,难入公子之眼。但亭亭姐姐,确在招呼客人,此刻相见怕与规矩不和,还望公子不要为难小女子。”明香淡去了,羞涩静静的道。 
      “坏了规矩算在我身上,就是客人怪罪,也由我一人担待,这个,姑娘你拿着,填些胭脂,全当这引路之资。”说话间,我摸了整锭的一块金子放在了她手心之中。 
      然后她笑了,很浅却很自然。下一刻,她的动作便是摇头。 
      一直以为窑姐儿爱钱,可这次我却发现,我错了。其实妓女便和杀手一样,都是出卖自己。杀手、妓女,都没有希望,不想未来。对能杀人的杀手和年青的妓女来说钱的意义,便是麻醉失去的灵魂后阵阵刺激,钱买不来失去的一切,买不来的。 
      或许她们与杀手不同是,最终的命运里,还有从良这看似光明一种选择,然而纵看古今,这青楼中从良后,又有几人的剧终是圆满的。 
      明香看我的目光坚定而又决绝,不见了开始时的娇涩与怯懦:“我不能要公子的这钱,我也不能答应带你去见亭亭姐,她正在见一个很重要的客人,我不愿去打扰他。请军爷原谅。” 
      公子再次变成了军爷,这期间语气变化的差异,是很容易理解的。我一下便捕捉到了她无意中流露出的信息. 
      她刚才提到亭亭制成的大轮饼,我便察觉到了,似乎她与这位亭亭姑娘间很存在着些深厚交情,她也有她要守持的东西。这一刻的感觉,便使我对她拒绝了这锭金子的行为,没有了任何的惊讶。 
      我不可能去为难她,只是用同样简单而又直接的目光,表达着我的态度:“明香姑娘,我想你是我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位亭亭姑娘正在见什么样客人。但我知道,她很可能是我一位失散的故人,我与她是或许是相识。证实这一点,是我一个心愿。我能到此机会是很有限度的,所以很希望你能带路我去看看她,即是在帮我,也是在帮她。如果明香姑娘,你还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我会直接找老鸨去讲。纵使她与你一般不通情理,但我想钱总会好使的。” 
      “我如何信你。”她定定的看着我。 
      “你不用信。”我的目光依然。 
      她半晌无言,偶尔过去的姑娘、客人,看着我们这对互相注视,彼此不动的奇怪主顾。这两句话终于打动了她。 
      “好吧,这位公子,你随我来。”明香在前边走着。 
      抱玉轩高三层,很符合这个年代三层结构整体样子。走过云欢阁之上的楼梯便到了三楼。都说人往高处走,诚然不假,三层的布局摆设,明显优于其他两层。这倒有点符合君东流的习惯,不过我倒敢肯定抱玉轩与君某没有关系。这是一种直觉,他是不会开妓院的。 
      三层走至靠里,已经是众女休息的房间,当然能够有上房间都是当红的姑娘,明香显然也是其中之列。 
      终于明香停在了三层的最里侧,房门微合,还有虚掩的痕迹,但房内有屏风相隔,也看不到里边情形。房门是红松之质,很见些品位,门上悬着横匾。 
      四个金字,赫然便是“亭楼玉宇”。 
      明香没有进去的意思,在门外踌躇了一下。我没打招呼,索性自己推门而入。饶过屏风,首先迎入眼帘的是临窗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的是样式各异的点心,看上去小巧精致。 
      茶几旁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子,我这突如其来的到访,让他已经侧头看来。 
      只这一侧头,我不由看得惊道:“原来是你。”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四章 稻乡飘香 (下)
      声起,在我看到他时,他亦看到了我。 
      茶几微微的晃动下,他立身而起。烛火剥落,明韵跳脱。在闪烁焰芒的映衬下,显得他一身的戎装,整齐而又威武,不见有丝毫的不妥。这身装束若是与李、叶二人比起来,肃穆何止百倍。 
      我万没有想到,在这抱玉轩中还会遇到旧识,他眉心微敛,神色变了数变,赫然便是与我同帐而眠的前锋营副兵马使,郭定华。 
      刚才库房之中,李潜的虚意邀请,让其拒绝时,却没想到他会独自一人来到此地,且看来还是亭亭姑娘的重要客人。 
      此时我才将目光展开,房内一切尽收眼中。窗左侧的影墙,淡若清雪,只有一幅字的寥寥点缀,“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这题着杜甫两句诗的墨宝,与门外那匾额之上“琼楼玉宇”倒也笔锋有几分相近。 
      笔劲森然,古朴有力,显然是出自男子之手,但又明显与楼外楼主那飘逸出尘,不羁俗世的龙文凤字,还有很大的差别。 
      茶几四周,三个木墩,不丁不八的摆在那里。转身而见,临窗的右墙中开有一门,房门隔处,内存幽曲。 
      不知是否因为郭定华性情中的桀骜,被挫了锐气;还是因为其与我比剑之后,我所婉据的拜师之请的原宥,似乎令他见到我时,多少都会有些挂碍。 
      想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沉默不言倒还罢了,他这个此间的临时主人,却期期艾艾的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显得不合时宜了。 
      一个声音打破了房内的沉默,“公子,你不请自来所谓何故。”不愠不火的女音在我耳畔响起。听上去圆润空灵,动人之极。 
      我循声看去,内间的房门开启,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立着位清丽的女子,手中的托盘摆着精致玲珑的四式点心。“亭亭姑娘?”我出言问道。 
      淡蓝色的长裙在晚灯中,显得灵动幽静,很有些空的韵味。我便素喜身着宝蓝色的文士长衫。对这蓝多少有些自己领悟,总以为在这色彩当中,不显厚重,不显跳脱,有着的只是宁静,只是惬意,有隐于苍穹,万事不惊的味道。只不知,眼前这女子也作如是之想吗? 
      如果说,世间山水之意,充盈灵气的地方,常常被人冠以“钟灵秀奇”的名号,那么此刻这四个字放在眼前这女子身上,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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