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现场

第26章


尼基碰了碰他,他很快转过身,眼光立刻向我投来,我惊呆了。他的眼睛大大的,有点斜,军绿色,眼睫毛又浓又密,脸窄长,下巴翘起,耳朵的位置恰到好处,额头上一缕尖状头发使他显出淘气的模样。他俩就像神话故事中的人物——脆弱、美丽而奇特。他的眼睛安详,毫无表情,闪着智慧的光芒。我只在猫的眼睛里见过这样的眼神:聪明、高傲、悲伤。
  我和尼基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我们的嘴唇,他自己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急促,样子非常性感。
  “我想我爱上他了。”我说着笑了起来。尼基微微笑了笑,向科林打着手势,手指动作优美简洁。科林对我一笑,样子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些。我感觉自己脸红了。
  “我希望你没把我的话告诉他。”我说,“我们可能一起私奔的喔!”
  “我对他说你是我出狱后的第一个朋友,对他说你想喝一杯。”她边说边打手势,眼睛盯着科林的脸。“我们大多教时候不打这么多手势。我现在是在练习。”
  尼基开酒瓶的时候,我看着科林揉面团。他提出让我帮忙,我摇了摇头,宁愿看他灵巧的手。在他的揉和下,面团奇迹般地变光滑了。他不时地发出粗哑、含义不明的声音,但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些。
  尼基给我一个装有冰凉的白葡萄酒的细柄玻璃杯,她自己则喝毕雷矿泉水。“为假释干杯!”她说。
  “你看上去很轻松。”我说。
  “哦,是的,我感觉好极了!他回来了可真好。他走哪儿我都跟着,我觉得就像只小狗,他被我扰得没有安宁。”
  她用手比划着,我看得出她跟我说话的同时又在给他翻译。这让我为自己不会手势语而感到不礼貌不自在。我觉得有事想自己跟他说。有问题要问他,想了解他那无声的世界。尼基用身体、手臂、脸和她所有的一切在比划,就像某种猜字游戏。科林随意地也向她打手势。他比她说得快多了,不需要思考。有时尼基会停下,想一个词,回忆,或是笑自己健忘。这种时候他的微笑宽容、充满了爱。我羡慕他们这种特别的神秘和自嘲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科林是师傅,尼基是学徒。我想象不出尼基跟健全的孩子在一起的样子。
  科林把和好的面团放在钵里,又翻了一下,在白色的表面刷了层黄油,用一张白毛巾仔细地盖住。尼基比划着让他去客厅,拿相簿给他看。科林坐在沙发边,身体前倾。手肘放在膝盖上,相簿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摊开。他的脸平静但是眼睛却什么都看清了,他已经被相片吸引了。
  我和尼基来到外面日光浴平台上。天已经晚了但还有足够的阳光,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她站在栏杆边,望着下面翻滚的大海。我看见海面下有些地方有一团团的海草,深色的海草随着浅绿色的波浪起伏。
  “尼基,你跟人说起过我去哪儿、在干什么吗?”我问。
  “根本没有。”她吃惊地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详细地对她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沙伦?内皮尔的死,我跟格雷和迪亚娜的谈话,在莉比?格拉斯的财物中找到的信。我对她的信任是出自本能的。
  “你认得出他的笔迹吗?”
  “当然。”  
  我从包里拿出马尼拉纸信封,把信小心地取出来,打开给她看。
  她扫了一眼,说:“是他的。”
  “我希望你仔细看看,”我说,“我想让你看看这是否跟你对发生的事情的直觉一致。”
  她的目光很不情愿地同到浅蓝色的纸上,看完后显得很尴尬。“我没有想到会这么认真,他别的风流事都不是这样。”
  “跟夏洛特?默瑟呢?”
  “那是个淫妇、酒鬼!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恨她,她也恨他。你应该听听她怎么说。”
  我小心地把信折好。“我不明白。从夏洛特?默瑟到莉比?格拉斯,这之间的距离太大了。我觉得他是个有品味的人。”
  尼基耸了耸肩。“他很容易被勾引,这归结于他的虚荣心。夏洛特美丽……按她自己的方式来说。”
  “那时她在闹离婚吗?他们是不是这样认识的?”
  尼基摇了摇头。“我们和他们有交往。默瑟法官曾经是劳伦斯的什么顾问。我想他没有发现这事——否则他会非常痛苦的,我想。无论如何他是我们现在拥有的唯一正直的法宫。至于另外那些人,你是知道的。”
  “我只跟她谈过一小会儿。”我说,“但我看不出她会有什么牵连。一定是知道我在哪儿,还知道她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况的人干的。有人跟着我到了拉斯维加斯,杀害沙伦的时间算得很紧,不可能是巧合。”
  科林来到尼基的身边,把打开的相簿放在栏杆上。他指着张照片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都是些无法分辨的元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比我想象的十几岁的孩子的声音低沉一些。
  “这是迪亚娜中学毕业的照片。”尼基对他说。科林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更加强调地指了一下。他把食指放在嘴前,迅速地上下移动。尼基皱了皱肩头。
  “是谁,亲爱的?”
  科林指着有一群人的照片。
  “这是迪亚娜,格雷,迪亚娜的朋友。特里和迪亚娜的妈妈。”她对他说,发音清晰,同时还用手指。
  科林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微笑。科林把手张开,把拇指放在额头上然后又放在下巴上。
  这次尼基笑了,她的表情和他的一样困惑。
  “不,不是奶奶。”她指着后面一页上的照片说,“是迪亚娜的母亲,不是爸爸的。是格雷和迪亚娜的母亲。你不记得奶奶了吗?哦,天啊!他怎么会记得呢?”她看了我一眼。“她死的时候他才一岁。”她又转过头看着他。
  科林发出些粗嘎的声音,以表示不同意和失望。我不知道青春期对他的脾气有什么影响。他拇指放在额头上,然后又放在下巴上。尼墓又看了我一眼。“他不断地把格温说成是‘爸爸的母亲’。该怎么解释‘前妻’呢?”她又耐心地打起手势来。科林微微摇了摇头,突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看了她一会儿,好像随时会有另外的解释。他拿起相薄,退回去,眼睛还盯着尼基的脸。他又比划了一下,脸不自在地红了,显然他不愿意在我面前显得傻。
  “呆会儿我们再一起看吧。”她向他打手势,也为我翻译。
  科林慢慢地走进玻璃推拉门,将纱门推来关上。
  “对不起,打断你了。”尼基简洁地说。
  “没关系。不过我得走了。”我说。
  “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吃晚饭。我炖了一大锅牛肉汤,下科林的面包很好吃。”
  “谢谢了,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我说。
  尼甚送我到门口,无意识地比划着我们最后的闲谈。
  我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对科林弄不清与格温的关系迷惑不解。奇怪,太奇怪了! 
   
第十九章
  我回到公寓,发现查利?斯科索利坐在我门前的阶梯上。我觉得自己周身邋遢不堪,对他的来访毫无思想准备,我尴尬地意识到我一直在想象我们再次见面的情形,那可不是这样的。
  “妈呀,别激动,米尔霍恩。”当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时说。
  我拿出钥匙,说:“太抱歉了!你现在截住我真不是时候。”
  “你有约会吧。”他说。
  “不,没有约会。可我这个样子像堆狗屎!”我打开门,啪地拉开台灯,让他跟我进来。
  “至少我是在你心情不错的时候截住了你。”他说,像回到了家一样随便。他漫步走到厨房,拿出最后一瓶啤酒,他这种无拘无束的言行令我生气。
  “你看。我得洗衣服,再说一个星期没买食品,信件也堆起了,到处都是灰尘。而且自从上次与你见面到现在我还没刮过腿。”
  “你还需要理发。”他说。
  “不需要,我的头发一直是这样的。”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换衣服吧,我们出去。”
  “我不想出去,想整理一下内务。”
  “这你明天可以做,明天是星期天。我敢说这些事你总是在星期天干。”
  我盯着他,他说得对。“等等,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我耐心地说,“我回到家里,做我要做的事,好好地睡一觉,这对我来说很有必要。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咱们明天晚上见。”
  “我明天晚上得去办公室。有个客户要来。”
  “星期天晚上?”  
  “我们星期一早上就要出庭,我们俩只能这样做。我也是星期四晚上才回来的,简直忙昏了头!”
  我又盯着他看了会儿,动摇了。“我们上哪儿去?我必需穿得一本正经吗?”
  “啊,你这个样子,我是不会带你去什么地方的。”他说。
  我低头看了看。我还穿着那身连睡觉也没有脱下来的牛仔裤和衬衣,但是我仍不打算妥协。“这有什么不好?”我故意抬杠。
  “洗个澡,换换衣服吧。你给我拟个单子,我到杂货店去替你买些食品。我办完这些事,你也收拾好了,怎么样?”
  “我喜欢自己去买,只要牛奶和啤酒。”
  “那么吃完饭后我送你去超市。”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开车去“奥哈伊牧场”,这家餐馆挺雅致,侍者站在桌子边,像背诵叙事诗一样报出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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