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自杀事件

第31章


  邓肯站了起来。
  “抱歉,先生,我实在无法留下来听这些荒谬的推理。你真令我吃惊,博士,你竟然认为法柏斯是——”
  “你不想知道我的提议是什么吗?”菲尔博士问。他略作停顿。“这对你很有帮助的,”他又顿了一下。“对你非常有帮助。”
  正从桌上拿起帽子和公事包的邓肯两手一甩,直起腰杆来。他回头望着菲尔博士,脸色惨白。
  “老天!”他惊呼。“你该不会是在暗示——呃——我是凶手吧?”
  “噢,不是的,”菲尔博士回答。“啧,啧!当然不是。”
  亚伦的呼吸顺畅了些。
  菲尔博士语气里诡秘的弦外之音让亚伦产生同样的疑问。邓肯用手指在宽松的领口内侧溜了一圈。
  “我很欣慰,”他硬挤出一丝幽默。“听你这么说,至少让我觉得很欣慰。好啦,博士!咱们就摆明了说吧,你究竟有什么提议能对我有帮助呢?”
  “这提议关系到你客户的利益。也就是说,关系着坎贝尔家族的利益,”菲尔博士再度若无其事地吹去烟斗里的烟屑。“要知道,以我的立场,我必须证明埃列克?法柏斯是遭人谋杀死亡的。”
  邓肯把帽子和公事包丢在桌上,好像它们会烫手似的。
  “证明?怎么证明?”
  “因为我知道凶手是利用什么方法杀害了他。”
  “可是法柏斯是用睡袍腰带上吊自杀啊!”
  “邓肯先生,如果你去研究一下顶尖的犯罪调查机构,将会发现有件事他们都表示赞同的。再没有什么比判定一个人究竟是上吊,或者先被人勒死然后佯装成上吊更困难的了。法柏斯正是属于后面这种情况。
  “法柏斯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至于用什么工具,我不知道。也许是领带,也许是围巾,然后一个深谙此道的凶手巧妙布置了细致的陷阱。只要小心安排这些细节,结果将和真正的自杀无从分辨。可惜凶手犯了一个错误,一个难以避免的错误,但却是关键性的。
  “你们不妨再问问自己,关于那扇装有铁丝网的窗户——”
  “你所说的这项神秘的‘证物’到底是什么?这个神秘的凶手又是谁?”他的目光变得凌厉。“你知道是谁吗?”
  “噢,当然知道,”菲尔博士说。 
  “你不需要证明,”律师用手指关节敲打桌面。“安格斯?坎贝尔是自杀的吧?”
  “不需要。可是一旦证明法柏斯确是死于谋杀,那么那张遗书自然也就失去效力了吧?一张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自白书,任何人都可能留下,事实上就是凶手留的。关于这点警方又会怎么想呢?”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那么你愿意听我的提议了?”
  “我什么都愿意听,”律师说着朝一张椅子走去坐了下来,两只关节粗大的手掌紧紧交握。“只要你肯给我一点提示。凶手到底是谁?”
  菲尔博士打量着他。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发誓!而且我——呃——对你所说的每个字我仍然保留否定的权利。凶手到底是谁?”
  “事实上,”菲尔博士回答。“我想这位凶手应该就在屋子里,随时都可能走出来。”
  凯萨琳惊恐地望着亚伦。
  客厅里十分暖和。一只将死的苍蝇陷在浆硬的窗帘里头,停在明亮的窗玻璃上嗡嗡地挣扎。在一片寂静之中,他们清楚听见有人沿着长廊走向前门的脚步声。
  “那应该就是我们的朋友,”菲尔博士依然不改平板的语调。接着他提高嗓门大喊。“我们在客厅!过来吧!”
  脚步声迟疑着,转弯朝着客厅门而来。
  邓肯站了起来。亚伦听见他将手指关节压得喀喀作响。
  从他们初次听见脚步声,到门把转动、被打开之间大约有五六秒钟时间,亚伦却感觉这似乎是这辈子最冗长的等待。屋里的每块木板仿佛都多了条裂缝并且吱嘎地响,一切仿佛活了过来,和窗玻璃上那只嗡嗡呜叫的苍蝇那般有知觉,那样顽强。
  房门敞开,有个人走了进来。
  “凶手就是他,”菲尔博士说。
  他指着力士保险公司的华特?查普曼先生。 
   
第二十章
  查普曼身上每个细部在阳光下曝露无遗。这名矮小、厚实的男子穿着深蓝色套装,漂亮的金发,五官清秀,眼瞳颜色异常浅淡。他一手扶着圆顶礼帽,另一只手在领口拨弄着领带。他的头往一侧偏移,好像在闪避什么似的。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说快进来,查普曼先生,”菲尔博士回答。“或者我该称你一声坎贝尔先生?其实你姓坎贝尔,对吧?”
  “你在胡扯些什么?我不懂。”
  “两天前,”菲尔博士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差不多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我则站在那边的窗户旁边(还记得吗?),仔细研究着那帧安格斯?坎贝尔的正面照片。
  “他们介绍我俩认识。我的目光从照片移开,转向一张和这家族所有成员酷似得惊人的脸孔。所以我当时问你:‘你是坎贝尔家的什么人?’”
  亚伦记得很清楚。
  在他印象中,眼前那个身材矮壮的身影逐渐和柯林或安格斯?坎贝尔的矮壮身影融合在一起。他那头金发和浅淡的眼珠逐渐变成(这就对啦!)家族相簿里头的罗伯?坎贝尔的金发和浅淡的眼珠。所有影像有如水中倒影那般波动、变幻、扭曲着,却又彼此重叠,在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组合成完整的样貌。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邓肯先生?”菲尔博士问。
  律师虚弱地陷进椅子里。或者该说他摸索着找到椅子扶手之后,他那瘦长的身躯立刻有如一尊衣架那样颓然崩倒。
  “罗伯?坎贝尔,”艾利斯达?邓肯说。这话不是惊叹、疑问或者任何带有情绪的语句表达,而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你是罗伯?坎贝尔的儿子,”他说。
  “我坚持——”身份未明的查普曼正要开口,旋即被菲尔博士打断。
  “看见安格斯的照片和这个人的脸并列在一起,”博士继续说。“突然给了我启示,却可能被各位给忽略了。让我替你们重温一下记忆中的另外一点。”
  他望向亚伦和凯萨琳。
  “记得爱尔丝芭曾经告诉你们,说安格斯?坎贝尔有一种神奇的洞察力,能够一眼看出谁是家族成员,就算这人‘把脸涂黑,说话怪腔怪调’也一样。而爱尔丝芭也同样拥有这天赋,只是比他弱一点。”
  菲尔博士这回望向邓肯。  
  “因此,当你说查普曼先生告诉你,他总是极力避开爱尔丝芭,无论如何不敢靠近她身边的时候,便引起了我的好奇和兴趣。这似乎很值得我深入调查。
  “苏格兰警方不能动用苏格兰场的资源,不过我只要透过我的朋友海德雷督察长就可以。只花了几个钟头便调出华特?查普曼先生的背景资料,而海德雷替我转接的几通后续越洋电话也在今天一早有了回音。”
  菲尔博士从口袋掏出一只画满涂鸦的信封来看了看,然后对着查普曼调整了一下眼镜。
  “你的真实姓名是华特?查普曼?坎贝尔。你持有,或者该说曾经持有南非共和国609348号护照。8年前你从伊莉莎白港来到英国。那时候你的父亲罗伯?坎贝尔还住在伊莉莎白港,只是已经病重而且非常虚弱。后来你拿掉你的本姓坎贝尔,因为你发现这个姓氏和你所任职的力士保险公司有着微妙的牵连。
  “两个月前(这是你亲口说的),为了管理在格拉斯哥创立的几家公司,你从英格兰迁来这里。
  “当然。安格斯?坎贝尔立刻就注意到你。”
  华特?查普曼舔了下嘴唇。
  一抹僵硬、多疑的微笑烙上他的脸。然而他的眼睛却飘向邓肯,似乎在想这位律师会如何看待这情况,然后又回头看着菲尔。
  “别胡扯了,”查普曼说。
  “你能否认这些事实吗,先生?”
  “我承认一部分,”他的领口似乎紧得令他难受极了。“我承认,为了某些私人的理由,我没有使用全名。可是我犯了什么错吗?”
  他做了个扑抓的手势,让人想起柯林的习惯动作。
  “我也愿意原谅你,菲尔博士。昨天半夜你带着两名军官到督努的旅馆里把我吵醒,只为了问我几个关于保险的蠢问题。这都无所谓。我再问一次: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你协助安格斯?坎贝尔自杀,”菲尔博士说。“你意图谋杀柯林?坎贝尔,另外你还谋杀了埃列克?法柏斯。”
  查普曼的脸没了血色。
  “荒谬。”
  “你不认识埃列克?法柏斯?”
  “当然不认识。”
  “你从来没到过他在蔻伊瀑布附近的小屋?”
  “从来没有。”  
  菲尔博士闭上眼睛。“既然如此,你应该不介意我说出我认为你是怎么犯案的。
  “你自己也说了,安格斯到你位在格拉斯哥的办公室找你,准备订立他最后一份保险契约。我认为在那之前已经见过你。他质疑你是他弟弟的儿子,你一开始加以否认,但最后还是被迫承认了。
  “当然,这等于给了安格斯的计划多重保障。安格斯不希望有任何闪失。他知道你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坯子,而他呢,也有足够能力判断你也是同样的坏种。因此,当他拿出那最后一份合约——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他用来和你攀谈的借口——的时候,他把计划原原本本告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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