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断肠处,杜鹃啼血魂归来。
那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如今已经烟消云散。
泰山脚下已回归安然,偶尔有断旗残箭,也不过是村中孩童用来玩耍的道具。
一年以前,就在这里,淮西军被淮南军与敢当寨夹击,本已答应作为援军的各地势力又无故拖延,忠于新皇的关外驻兵又在这时赶到,导致淮西全军覆没。张典连同淮西军的巨额军饷不知所踪,淮南军大获全胜,敢当寨也被嘉奖。新皇重回皇位,常琮却没有因此失去祺王爵位,只因他是假叛逆,真保皇,并为这次大战做了不得了的贡献。
泰山恢复了它的宁静,京城也已云开日出,按理说一切都应该和和乐乐,皆大欢喜。然而,有句话叫做:人生皆如走马戏,一曲唱罢一曲兴。
当一切都似乎过去的时候,一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又重新浮现出来。
纪府。
“大哥,你说会带我爹娘过来,怎么还不见他们来呢?”霍山站在门厅,伸长脖子向外张望。纪离言答应她会去王府将爹娘接来,现在却只身而归。“是不是狐狸眼出尔反尔,不肯放我爹娘?”
“小山,祺王爷说你是他的准王妃,在婚约解除之前,任何人不能带走你爹娘。我家公子也没办法,毕竟,你还是祺王准妃。”黄成抢着说道,他知道他家公子无法开口,因为这件事是如今令他最头疼的一件事。
那个祺王,本来只是为了要挟纪家出钱与沈家出力,才要霍山做准妃,谁知,在所有事情都过去之后,竟然会这样。难道说,那狐狸眼本来就打算要娶她的吗?
“那个家伙真打算逼婚吗?”霍山一提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先不说那狐狸眼居然会霸着她爹娘不放,就说他对她的态度,简直有失君子风度。上次她亲自上门去要人,差点连自己回不来。那家伙,一见她就说要立刻举行婚礼,竟然还能在最短时间请来皇上……要不是她假装晕倒,然后趁乱脱逃,恐怕现在不是准妃,而是真王妃了。
所以,现在她干脆躲在纪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他见不着也摸不着。
什么王妃,什么荣华,她才不稀罕。只要大哥在她身边,吃草根,啃树皮也是乐趣一桩。
“祺王那人诡计多端,我只怕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龚一飞担心道,“小山虽然藏而不出,但是这件事终究不是解决办法。公子,你就没有什么好计策么?”
纪离言自从祺王府回来就一语不发,现在的情况,虽然比与淮西军作战好得多,他却想不出万全之策。或许,因为这件事关系到霍山,如今,一牵扯到她,他的思绪就会混乱,原本清晰的思路也会莫名其妙打结,理不出一点头绪。
他变了,不用黄成与龚一飞提醒,他也知道自己变了。
关心则乱。
眼前他就是这样的状况,只要与她有关,他就开始乱,心乱,神乱,连眼中的世界都乱。
“公子,公子!”正当他沉浸于自己纷乱的思绪,一名侍女匆匆跑进,一脸慌张,“外面,外面,圣旨,圣旨……”
“什么?圣旨?”
霍山跑到门口,真的看见有个内侍,手里捧着一卷金黄绸轴,正在向门厅走来。
“纪离言接旨!”
待纪府上下都跪好礼毕,内侍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商贾表率纪离言,忠心为主,勤王有功,理应嘉奖,因纪府经商立业,金银必不短缺,朕决定,将华容公主下嫁纪家,以慰纪卿为国为民之心。钦此。”
霍山不等纪离言接旨,便叫了起来,“什么,叫大哥娶公主?”
“是,王妃殿下,您听得一点也没错。”内侍不紧不慢将圣旨交到纪离言手中,笑吟吟地说道,“到时候,纪公子就是驸马,也是王妃殿下的妹婿,从此就是一家人,这可是了不得的喜事呢。恭喜纪公子,恭喜王妃殿下。”
“不是,这怎么可以……”霍山跺脚,回头看向纪离言,“大哥,怎么会这样?”
“别急,小山。我一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纪离言浅笑着安抚霍山。“有大哥的保证,你还不放心吗?”
放心?放心就不是霍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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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好一个做贼的上佳时节。
皇宫?
不,那地方自从诏书失窃,变成铜墙铁壁。
公主寝宫?
不,与那个要抢大哥的女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祺王府?
没错,就是这里。
让皇帝下旨,把公主嫁给纪离言,分开她与大哥,这种馊主意,只有那狡猾的狐狸眼才能想得出来。为了断他的念想,不如将事情都做个了断,所以,这一趟夜探祺王府,她是孤身前往。
门前依旧是那四棵多宝树,如今枝叶繁茂,在夜风轻拂下,沙沙作响。
霍山在屋顶上观察了一会儿,摸摸口袋,里面带满了防卫那狐狸眼的宝贝,只要他有半丝不轨心意,定叫他讨不得好去。她足尖轻点,如翩然一叶落在地上,扬手叩响房门。
“门没锁。”狐狸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镇定自若,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
既来之,则安之。霍山推开门,看到狐狸眼端着酒杯,懒懒半靠在椅子上。
“山儿,你来得真慢,我都快要睡着了。来,陪我喝酒。”
狐狸眼把桌上另一只酒杯斟满,举起来对她晃晃。
“你知道我会来?”霍山慢腾腾走过去,看了看周围点燃的红烛,还有满桌的酒宴。这家伙,不会藏了什么媒人证婚人在里面,强拉她拜堂吧。
“今日皇上下旨赐婚于离言,你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的脾气,或者说,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太容易让人摸透了。
“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我也就不用废话了,快将我爹娘还给我,然后解除我们那莫名其妙的婚约。”
“咦,我以为你会让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不把公主配给离言呢。”
“大哥的事,他自有办法解决,但是我的事,需要自己来处理。”霍山在四周走了一圈,确信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才拉过一张凳子,远远地坐在狐狸眼的对面。
“山儿,你还记得这花么?”狐狸眼攀过一枝粉色花卉,阖上双目嗅了嗅,“这些是我特意为你种的花。”
好奇特的粉色,由深到浅的粉都集中在一朵花上,似乎是被谁不经意地撕碎,又拼起来,组成这纷乱却美丽的花朵。
“不记得。”霍山老老实实回答。她现在就记得爹娘,大哥,红绫还有一些最近发生的事,之前的一切,模模糊糊似乎都在空中游离,近在眼前,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那么,我呢?”狐狸眼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些期待。
直接说不记得,怕是要让他难过吧。思及此,霍山竟有些不忍。
“有一点点记忆。”
“那,我们的婚约,还有你在王府的那段日子,你还记得多少?”
“呃,一点点。”
狐狸眼垂下头,低低叹气,“是么。”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毫不掩饰满脸的落寞。
霍山看着他,心忽然软了一下,随即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酒叙旧的。
“说真话,我对婚约印象真的不深,王爷,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开我这乡野村姑,让我一家团聚,也算积德啊。”
“积德?”狐狸眼轻轻笑了起来。“我做了什么缺德的事么,需要积德?”
“当然!你让我一家不能团聚,这不是缺德,是什么?”
“我可是在淮西军营里救过你,救命之恩,你难道不应该以身相报么?”
救命之恩?霍山回想起在淮西军中,她劫着他一路往外跑的情形,如果他有一点不配合,恐怕她也不能那么顺利地逃出军营。这么说,她的确欠了他。但是,以身相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王爷,欠你的情,我一定会还,但是,要我以身相报,恕小山做不到。”
“那,以心相报,可好?”
霍山叹气,怎么就跟他说不通呢!
“王爷,你要什么样的王妃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我这个出身卑微,毫无礼数,又粗野无端的人呢?”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值得一个王爷对她日思夜想。
“因为,”狐狸眼紧紧掇住她的目光,眼神变得深邃,柔声说道,“因为只有霍山,你,是我想要的。”
那声音仿佛从幽远山谷传来,带着一点魅惑的气息,轻轻传送到她的耳边。
在这一瞬间,霍山几乎也被迷惑了。
忽地,门口似乎有响动,只是轻微一下,却逃不过霍山的耳朵。
“谁在上面?”她拈过一只酒杯,向门口发声之处掷去。
一只手伸出来,稳稳接住酒杯。接着,一个穿着暗蓝丝袍,面色苍白,浅白细眼的男人慢慢从门口踱进来。
那人低头咳了两声,阴阴说道:“这酒杯甚是名贵,摔碎了,恐怕要配,就难了。”
“张典?”祺王本来恼怒那扰局之人,却没想到这打断他与霍山二人时刻的,竟是逃逸至今的叛军主帅。
“啊——”霍山抱着头大叫起来,那久不曾犯的头疼,竟死灰复燃。而且,这次似乎比之前更加严重,好像有无数蚂蚁钻进脑子里,啃撕啮咬,噬骨蚀髓。“啊,啊,啊啊——”她从凳子滚落到地上,双手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想要把那些啃噬她脑子的东西全都扯出来。
“山儿!”
祺王想要掰开她的手臂,却被她大力地推开。
“祺王爷,莫要白费气力,这头疼,你是帮不上忙的。”张典幽幽笑道。
祺王尝试几次,终于知道张典所说非虚。
“你知道如何解这病痛?”
张典只是笑,并不答话。
霍山用手拼命敲打自己的头,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发际不停留下,一张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嘴唇被牙齿咬得渗出点点血丝。
“你说,你要什么!”祺王再不能忍受眼前景象,阴沉开口。
虽然不知道这叛贼对霍山做了什么,但是可以明确的是,霍山这要命的头疼,一定和他有关。他在这时候出现,不就是为了谈条件么,好,那就谈!
“祺王爷果然聪明,为了让准王妃殿下不多受煎熬,典就直说了。”张典施施然开口,“开赦淮西节度使全家人,以及黄金万两。”
这个要求,既救人又得财,果然是个简单又全面的要求。
“你不是已有军饷,还要黄金做什么?”
“金银有谁会嫌多?”
霍山还在抱头呼痛,看来,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四周的红烛摇曳,忽地来了一阵风,吹灭了其中的一只。
“凤先生,你还不出来,真要山儿疼死才行吗?”祺王高声叫道。
一面墙无声自开,从中走出一名年轻男子,白衣胜雪,乌发似云,直映得眉目如画,姿容若仙。他走到霍山的身边,只轻轻一拨,就将霍山的手臂拉开,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绿色的小瓶,倒出一颗药丸,放进她口中。待霍山安静下来,他将她扶起,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自从他出现,张典就不再那样自信,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眨也不眨,似乎不相信有人能解了那种独门蛊。直到霍山平静下来,他才如梦初醒,旋身奔向门外。
“你还想逃么?”门口阴影处有人开口,字字句句咬在齿间,仿佛有无限的恨意。
“纪离言?”张典停住脚步,吃惊地倒退两步。
“不错,是我。”纪离言慢慢走出阴影,表情沉郁,他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霍山,眼眸更加深幽。
张典见退路被堵,蓦地转身,掠至霍山身边,一把扣住她的命门,将她扼在身前,喝道,“让我走,否则,我立刻就杀了她!”
这一变故太过迅速,在场几人尚未动作,已被张典拿住先机。
“你,不要乱来!”祺王眉头紧蹙,生怕张典伤了霍山。
纪离言牙齿紧咬,怒目而视,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却也不敢擅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山被张典挟持着走出门。
“要换她,记得开赦我家人,并万两黄金,否则……”张典见无人敢阻拦,得意一笑,“否则叫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谁?你说见不到谁?”慢悠悠的声音从张典的怀中传出。
“你——”张典大吃一惊,一贯的冷静被这句话击得粉碎。慌乱间,他发现一只巧括机关已经顶在他的喉咙之上。
霍山反手拿着机关,慢慢转过身,娇俏一笑,“我可不想跟你走。”
幸好那一袋子用来对付狐狸眼的宝贝,她才不用做这个家伙的人质。
“山儿,你没事了?”
祺王欣喜上前,却被霍山止住。
“王爷,我们也来谈个条件如何?”
“你也要与我谈条件?”
“这叛贼在我手里,如要交换,就把我父母还给我,否则,我就放了他。他跑了,恐怕要再抓就难了。”霍山动了一下手中的机关,继续说道,“或者我干脆杀了他,让那军饷从此无影无踪。”
祺王叹口气,看了看凤先生。
“王爷,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凤先生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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