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似狂潮

29 第 29 章


幸好这些对话都是在酒醉之后,估计哥儿几个在吐过睡过以后,该忘的也就都忘了。
    可是雨梧跟我回到家,却一直显得有些沉静。
    逗老婆高兴从来都是爷们儿的责任。我拿了个墨镜架在鼻梁上,把外套的帽子扯上来,开始表演起了兔斯基版的嬉哈舞。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雨梧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笑过了,伸手把我拉到了沙发上,头靠在我怀里,低声说道:“哥,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除了不能跟你生孩子,我们两个人和其他的家庭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因为我们都是男的,就不能得到亲人、朋友的支持和祝福了?”
    我知道雨梧是想起了几年没有联系的妈妈,还有很多别的事情。
    当初他不肯去美国,执意考到上海,他妈气得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都已经三年了,两个人还是只能通过在老家的外婆来打听对方的消息。
    我基本上不怎么带雨梧去同性恋聚集的地方,因为那种地方不适合我们。我的感觉就是看见一群把自己埋进泥沼里的人,在那儿绝望地狂欢着。
    老是有人跟我俩说:“我们这种人太难了。在这个圈子里,真是找不出多少像你们这样放真感情的人。”
    我心说你自己不放真心进去,傻棱子也不会跟你有感情啊。一般的夫妻,不踏实过日子的那不一样要分吗?想要坚持下去,不管是男的跟女的,还是男的跟男的,哪有不沉下心去付出的呢?
    可是雨梧的情绪有时候多少还是会受到点儿影响。毕竟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社会大环境是客观存在的。
    我揉了揉雨梧的头发,对他说道:“真正在乎你的人肯定会慢慢接受的,就是时间可能长点儿。至于孩子,我们可以收养的啊——我都跟楚鹏和他老婆讲好了,以后他们生的小孩儿得过继给咱俩一个。”
    “真的?”雨梧趴在我的胸口,乌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清凌凌的水光。他很喜欢小孩儿。有时候见到可爱的孩子,会变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真的。”
    我忽然把他一把抱起来,翻身压在沙发上,捏着他下巴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唬啊?跟人家干仗有那么拼命的吗?还进派出所了,如果在你档案上记一笔怎么办?”
    雨梧垂着长长的睫毛,一幅温驯、知错的样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望着我,对我浅浅地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干净明媚,柔润的嘴角轻轻往上勾着,隐约露出晶莹整洁的牙齿,眼光柔得可以漾出溶溶的水来。被他这么一勾,我哪里还气得起来,只能无奈地作罢了。
    翻过年去到了春天,我爸在附近的一个老战友要嫁女儿,他和我妈提前了几天过来。雨梧正好要准备半期考试,就回学校去住了。他走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得特别仔细,连一根头发都怕落下了。其实以我对我爸妈的认知和我爸妈对我的了解,我想他们肯定早就猜出我和萧雨梧又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人一进门,就开始在新家里转着圈儿地参观。这肯定是当父母的爱的体现,我只能跟在他俩后面,明知这是克格勃在审查,还得做好导游的工作。
    “哗”的一声,我妈拉开了衣柜——里面属于雨梧的东西都搬空了;我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按照颜色跟场合分了类——这能是我拾掇的吗?在场的人都在深思这个问题……
    我记得雨梧叠小件儿衣服的姿势挺好看的,拎着两个角,只这么一拉一翻,一个平整的四方形就叠出来了。可惜我到现在也没想过要去研究、学习那种技术。
    晚饭时间快到了,我爸妈走到厨房,想给儿子做点儿爱吃的。我家真正的大厨其实是我爸,我妈就先在旁边给他准备材料。
    家里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这也没多大不对的——就算我不爱做饭,把工具买齐点儿也没什么吧?
    可是在我帮我妈打开储物柜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往里看了——满满的几大柜子全部排满了各种各样的佐料跟食材,用玻璃瓶盛着的放在一个柜子里,扎进塑料袋的放在另一个柜子里,纸包装跟罐装的又并放在一个柜子里……你非要说这是我或者我新女朋友弄的,那也得有人信啊。
    这顿饭我们一家人大概谁也没吃出个味儿来,气氛异常的凝重……
    我妈以前来看我的时候,还吃过雨梧做的菜。她第一次吃到的好像是回锅肉、板栗烧鸡跟素炒三丝。我妈尝了几口,问我们这些东西是从哪儿买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自己做出来的。
    雨梧其实很懂得享受洗衣烧饭、打扫除尘这类生活琐事的乐趣。平时我只要在他做家务的时候打个下手,或者光站在旁边陪着,他就会十分地满足了。他的思想里有相当传统的一部分,总是觉得家里面要有一个稍微“弱”一点儿的。虽然他绝不女气,可是在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担当起一个贤淑的“妻子”的角色。
    我不禁在想:我爸妈想要看到的、所谓能让我感觉幸福的婚姻生活,跟我和雨梧现在这样有什么差别呢?
    几天没见到面,我在一个晚上应酬完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雨梧的学校接他出来。
    已经是深夜了,我们两个人牵着手,并肩漫步在空阔的道路上。
    雨梧像个小孩子一样,从路边的草丛里捡了根树枝来点着走。
    城市的夜空见不到星星,路边的灯光有些暗淡。灰砖铺就的人行道上,梧桐的树荫几乎把整条街道都遮盖了起来。偶尔有车辆从旁边经过,我就把雨梧从外侧轻轻搂到里面去。他抬头看我,眼睛和嘴角轻盈地上翘起来,眸子里漫溢着融融的笑意。
    我们聊着雨梧的暑期实习。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苦恼着是要去一家外企,还是去另一家国企。这种实习通常是毕业签约的踏脚石,按雨梧的性格,他恐怕已经把所有的相关信息都收集、分析过不止一遍了。
    国企当然比较轻松,而那家外企是出了名的强硬派管理风格。我绝对不会舍得让雨梧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我俩刚回到一起那阵,雨梧不愿意一下子就把手上兼职的工作丢掉,苦苦地求我再给他一两个礼拜的时间做交接。在那些日子里,他有时候上完了一天的课,马上就要赶去做促销,常常回到家都已是筋疲力尽了。可就算是再累,他还是会替我把家里收拾整齐,洗衣服、拖地、给我准备睡前喝的牛奶。那一副甘心认命、任劳任怨的模样,搞得我都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发火了。
    那时候我有空都会尽量去接送他,如果到得早了,就在一旁看着。雨梧的个性绝对算不上外向,他甚至还有点儿排斥人多的场合。可是当他站在人群里,给驻足的行人讲解产品的时候,却显得非常的耐心、平和。他不喜欢冒头,不过当团队需要的时候,他往往会有自己的见解,然后不知不觉地去引导别人。
    这个孩子各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是出类拔萃的。
    如果他能够去国企工作,的确不会干得很累。可是在那里呆久了,他的专业知识说不定就慢慢生疏了;今后除了逐渐消磨的斗志,就是无休无止的办公室政治。不过人当然可以适应各种环境,更何况在这种环境里上班悠闲,还能拿到不错的薪水。
    权衡到最后,我告诉雨梧这两个工作各有利弊,机会是他竭尽全力争取来的,还是由他自己做决定比较好。
    “我要听哥哥的,”雨梧摇晃着我的手臂。
    “其实我两个都不喜欢,”我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你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
    “嗯,”雨梧微微点了点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我们在漫长的街道上,不知疲倦地绕着,一走就是将近两个小时,直到雨梧的宿舍快到锁门时间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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