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冬月弓凤阳天

92 山穷水复疑无路


青华说,□□花苑没有了。
    我不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
    梦里的那些画面……其实,都是我一直忽视的真相啊!那些被烧焦的痕迹,那些浓重的死气,还有那些……无处宣泄的怨恨。
    也许,你不仅仅只是个单纯的梦吧?如果没有青华,如果我就那样随着宁妈妈走进了那片阴影,是不是会这样长睡不醒直至死亡呢?结果没有人知道,因为这已经是一个不可能有回答的问题了。
    青华说在我消失后不久,融和黄桃一前一后赎了身。她不想做一个笑迎恩客来的□□,于是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在遭遇小偷事件又碰到抢劫时,幸亏遇到了回丹阳城去找我的天弓,这才被救了下来,后来便一直跟在天弓的身边,只是正好错开了与我相见的时机。
    我听她说完她的事情后,便开始叙说自己梦里的情景,这个时候,天弓一直在一边握紧了我颤抖的手。
    “……这个,我也无法解释……”青华歪着头思量了一会,也没有得出结论来,只是叹了口气:“你梦中宁妈妈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你从未听人说过,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真的是有鬼魂作祟不成?”
    我吓得一个寒战,天弓将我拥紧在怀里,安慰我说:“不要担心,即使有鬼魂之说,我是一国君主,定要护你周全。”
    心中说不出的感伤,只觉得自己真的有些不配天弓如许的深情。可是,我现在要面对的并不是这些,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复杂的心境,一字一句的将掩藏在心中的疑惑说出来:“青华,你告诉我,花苑怎么了?”
    青华,你告诉我,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可以当做家来依赖的地方怎么了?
    青华骤变的脸色让我的心不自禁的完全凉了下来,我拍拍天弓环在我的肩上忽然收紧的手:“天弓,我没事,我想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
    “先生,我是从花苑逃出来的,那个时候,正是你在丹阳城失踪的时日。当时有许多人都在打探你的下落,丹阳县令也不知是听从了谁的命令,封锁了整个城门,我也因此被困在城中,无法出去。”青华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我承担不起的沉痛:“蓝蝶进了王员外府邸的事情还是我听那些闲言闲语才知道的,也无所谓悲喜,只道是她自己的选择。直到后来……后来知晓橙然的死讯,我才是真的哭了……后来就是找不到你,城门不可能一直封锁下去,我就混出了称去……没过几日,就听见有人说……说整个花苑被一把大火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因为是夜了,又有大风,除了花苑里的姑娘,还有一些在那歇息的客人……没有……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等我赶回去,才知道那四十三具无人认领的女尸,由蓝蝶出面,全部葬在橙然的旁边,变成了四十三座分不清是谁的坟冢……”
    说不上悲痛,说不上愤怒,说不上绝望,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化成了那未融化的一抹冰块,已经回天乏术,缺失了挣扎的气力。喉头一甜,我下意识的抬手捂在唇上,有黏湿温热的液体喷在手上,再从指间漫溢出来。
    “先生!”青华失声尖叫。
    “银朱,快请年太医过来!冬儿,你还好么……冬儿,不要睡过去,醒醒……你醒醒……”
    ***
    睡过去吧,就这样睡过去吧……不要再醒来,那样的现实我是无法面对的。
    所以,就这样沉睡吧!我愿意做一个懦弱的人,将自己封印在安全的世界,不要再去面对未知的风雨。
    我以为这样的自我催眠,足够我为自己铸造一个厚重的壳用来躲避,可是我低估了外来的力量。
    青华的声音是我无法躲避的魔咒,一字一句皆印在我的胸口,成为清凉的露珠,清醒了我所有的心身,无法再躲避下去。
    “先生,你这样的躲下去有什么用呢?能够解决何种问题呢?花苑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缘由,也无法做出公正的决断,决断出谁才是罪魁祸首。可是,知道这个,知道这件事无需由你来背负罪责,你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悔恨独自吞咽!”她的声线是我从未感受过的狠决,却是真正的蹿进了我的脑海里,然后钻进了心里,生根发芽:“至于橙然……你知道么?在你还是我们的先生的时候,在我们仍旧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不止一次的探讨过你的来历。我们七个人无论有何样的过往,有何种的经历,但是我们跳进这个火坑都是身不由己的。有人在是被父母卖进来的,也有人是被人贩子拐进来的……据我所知,橙然是为了葬自己的母亲,自己走进青楼的……她早就偷偷和我说过,如果真到了那样一天,她就一头栽进后院的水井里,死得干净……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遇上你是我们怎样的幸运……是的,你是在帮助我们沉沦在那个肮脏的地方,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们连自己做主什么时候开始接客都不行!在花苑的那两个多月,是爹爹死后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相信,橙然也是一样,她临死前的那一眼,不是怨恨,而是怀念。”
    不是怨恨,而是怀念……
    我泣不成声,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滑落,青华伸出温暖的指尖将我一一拭去:“先生,我一直坚持叫你先生,因为,你是我们七里香在那样肮脏最荒芜的岁月里,最美丽干净的所在。”
    *
    我大口的喝干着银朱端来的药汁,听话的吞咽着吃不出任何味道的肉粥,努力的做一个配合的好病人。青华能够在我沉睡的世界里叫醒我,是因为她血液里还有一部分她父亲占卜驱鬼的能力,这也是她能在我的梦中制止我和宁妈妈走一样。她没有同天弓说过,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也不去做多舌的小人。
    当然,我清醒的原因,除了听到她的话外,也是想起梦中红羞她们微笑的脸以及宁妈妈最后推开我的那只手臂。
    吃到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银朱挥手让人将东西收下去,自己上前将我安置在软枕上,又拿湿巾替我擦拭嘴角。
    抬起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年太医那张很有喜感的脸上挂着一脸的似笑非笑。我平顺自己的呼吸,眼睛定定的看着年太医:“我说……年纪亲太医,我有件事情相向你讨教,不知可否?”
    “微臣一切听从娘娘吩咐。”他微微弓腰,表现得很是恭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觉他在听见我叫他年纪亲的时候,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只要娘娘问了,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替娘娘解惑。”
    他拍马屁的感觉太过厚重,反倒有些失了拍马屁的真实感,总让人感觉他不是诚心的。我抛却这种感觉,很认真很认真的问他:“我现在很认真很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很认真很认真的回答我,你记住,我现在不是娘娘,而是你的病人……我问你,我最开始的病情是什么样子?”
    年太医微微怔了一怔,滑稽的逗号胡子也跟着滑出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他抬起皱纹堆砌却是精光四射的眼睛,笔直的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想要看进我的灵魂里:“银朱姑娘不要再对我使眼色了,我既然答应了娘娘就一定会说的,我可是好老人家啊……娘娘,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中的是一味名为‘绛唇’的毒,此药透过嘴唇的肌理渗进皮肤,由血液向心脏靠近。此毒中有一味药是长在南海深处的情人果,所以此毒毒发时有一个特性就是愈是思念情人心脏就愈痛,而且疼痛的的时间和程度都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增加。”
    绛唇?好一个绛唇之毒,还真有‘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青涩情怀啊!我冷笑,这样的毒,黄桃,你还真是有心了!
    “年太医,那我问你,绛唇之毒,”我看着他的脸,想要第一时间知道他回答的答案:“有解么?”
    “回娘娘,”那个年太医拿出一副很是认真的表情来,可是看着还是觉得喜感得可爱:“照理说是……无解……”
    我不信,我现在虽然仍旧是有些无力,胸口处的绞痛也仍旧是一波一波的袭来,可是我自己知道,我的精神却是完全有了很大的改变,就像是……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但是,我却有着初生似的活力:“照理说?”
    这是什么破回答?我无语……
    年太医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些搞笑,终于摆脱了那种跟他很不搭的认真表情,换上了很配他脸型的狡诈笑容:“微臣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边拿药持续娘娘的性命,减轻毒发的可能。另一方面,也开始研究解药的配方,只是一直未有成果。”
    无解……没有成果……那么,我现在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现在凤体微恙,但是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了。”似乎是察觉出我的想法,年太医好心的做起了解惑的先哲:“微臣在娘娘的血液里曾经还发现了另一味更为阴毒名为‘静魅’的毒,此毒毒发不过盏茶时间,死后全身溃烂……不过,幸亏娘娘曾今服用过一种能够解百毒补身的丹药,虽然不能解静魅,却是化解了大半的毒素,撑到了微臣前来。”
    第一反应,就是在华京衣衣不舍后院融喂给我的那粒药,那粒有着他身上一样冰莲清香的药丸。
    而且,那天晚上几近疯狂的黄桃在喂给我第一味药未果之后,摸着我的脉搏大声的哭喊过为何融将他最后一粒药给了我,应该指的就是这个了吧!
    还想继续问下去,却明明知道年太医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
    忽然想起在这样的时间里,天弓应该是陪在我身边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连批奏折都是在我的外间,怎么现在反而不见了他?有了疑惑便要出声,这才是知道答案的最好方法:“银朱,天弓在哪里?”
    “姑娘……奴婢……奴婢……奴婢还是说了吧,王上现在正躺在隔壁的星沿殿养身,听小太监说,刚刚才醒过来的。”银朱‘呼’的一声跪在我的面前:“王上吩咐奴婢不要说出来,可是奴婢答应过姑娘不会骗你……”
    我略一思索:“你们是让我自己偷着过去,还是打点好一起送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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