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绝恋之风铃

  头发掉落在地上，烦恼亦随之而去。李鸿宇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雷岩，这便是你要的超脱了么？发可去，心亦可去吗？你究竟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朕？
  发只剩下顶髻了，住持停下刀，严肃地说：“吾已为汝削除头发，唯有顶髻，汝当谛审，决定不能忘身进道、忍苦修行者，少发犹存，仍同俗侣。放汝归家，未为晚也。故吾今于大众之前问汝，汝今决志出家后，无悔退否？”
  李翔宇要上前，却被圣君一把拉住，“做什么？别忘了我们是来进香的，你要破坏恰巧赶上的寺院神圣仪式么？嗯……”
  雷岩始终闭着眼睛，“弟子决志出家，绝无悔退。”
  如此三问三答后，住持重新举起戒刀，将剩下的顶髻剃去，使得度者“爱缠永绝，福慧日增”。雷岩被赐名了空，闻磬声，向剃度师至诚顶礼三拜，仪式完毕。
  一切都结束了，尘世间的一切。
  带着遗憾离去的兄弟，带着愁苦离去的女人。
  大殿归于肃静，了空打坐佛前，木鱼声有序地响着。
  “紫英，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既然出来了，不如我们悄悄地回府去一次，怎么样？”想到雷岩竟然真的出家，我的心好痛，是我，都是我！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可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我拿解下的面纱，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紫英看了看我，指着我的脸，“娘娘！你的脸！”她的手触着我的脸，我明显感到那只手的颤抖，“娘娘，你的脸没事！你的脸没事啊，娘娘！”说着，竟趴在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我知道，我知道！”
  终于，她冷静下来，抹一把泪，“娘娘，你这么早出来进香，咱们侥幸过关而已，还是快点回宫吧！这面纱，以后都不用了，娘娘您，一定会得到圣宠的！”说着，她夺过我手中已被眼泪浸湿的面纱，扔出了车外，那么潇洒！
  我掀起车帘，看着那块陪了我那么久的面纱在风中离我远去，也许没进泥土，也许就这么随意地落在一处地方，就像我的回忆，就像我那些无知的企盼，终将离我远去。或许，这该是我的选择。
  第六四章 久违的感动与幸福
  白夜国的年节，和我们现在的春节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们叫做“开元节”，民间多称年节，这个节日要持续一个月之久，每一天都会有许多喜庆的庆祝活动，不过，其中最为重要也最为神圣的是一月初一那一天的祈祷和祭祀活动。据说，这一天苍海神珠会在苍海之上现身，接受万民的顶礼膜拜，也会赐福于它所守护的万民，如果它的光柱投在了哪一个幸运儿的身上，那他一年都会非常顺利，而且会实现他在祈祷时许下的头一个心愿。
  明天就是年节，过年了！
  我抚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这是圣太后娘娘佩戴的手饰中最普通的，它现在属于我。
  那一日，我听从了紫英的话，最终直接驾车回了皇宫，正赶上圣太后娘娘因为不放心沈妃的身体去福庆宫探看，然后竟然顺道来了我的钟庆宫。
  我其实刚刚坐定，圣太后娘娘历来对我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所以她会来看我，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可是，世上偏偏就有很多事是在设想之外发生的。
  圣太后娘娘看到我的脸光洁如昔，似乎心情还不坏。
  在我的眼里，圣太后娘娘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看到她听我抚琴时那悲戚的眼神，我明明弹了一首很快乐的曲子，是我新学的一首宫中很流行的宫乐，据说还是圣太后娘娘一手创成，可是这么欢快的乐曲，她的眼神却只让人读出孤独，空洞地孤独！
  曲子没有听完，圣太后娘娘就说累了，临走时，她对我说的那句话，现在还萦绕在我耳际，“哀家一直没发现你……实在是个不错的孩子！”她还将这件东西赏给了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有这样大的态度转变，但有一点我却很清楚，她给我的是真心，在她的眼中是诚意，百分之九十九的诚意，还有百分之一，我感受得到是歉意，尽管我并不了解原因，而且我也不想了解。
  人这一辈子，不是每件事都非要求个究竟不可！有些事，没有原因，只有结果，有些事，则没有结果，只有原因。
  就像现在，我手指上戴着圣太后娘娘亲自为我戴上的白玉指环，可我却记得当时的心境，是多么复杂，也记得当时圣太后娘娘的眼神是多么冷漠。
  世人皆知白玉指环的价值，也知它后面的深刻涵义，可我从不以为意。
  但我，却十分珍惜手腕上这只手镯，在我眼中，它是最珍贵的，珍贵的不是东西的价值，而是心意。
  今早请安时，我不是有意为之，却真的又赶了个大早。行礼时，圣太后娘娘似乎也注意到我的手腕，从她的敛下的眉目里，我感到了她的笑意。
  翡翠啊翡翠，你如此通透，就像人的心呢！
  “娘娘，王妃娘娘捎东西来了！”紫英突然地出现，着实吓我。
  “是什么？”没有想到旧历的最后一天，我……还会收到礼物。我以为，义父和夫人，不……应该说是王爷、王妃，他们一定沉浸在失去爱子的巨大痛苦之中，尤其在这个团圆等待祈福的日子，是根本不可能分心顾我的，可我，好像总是错估了许多事。
  紫英打开了那只包裹。
  是一只双层的食盒，打开盖子，香气袭人！
  我凑近了看，是包子？！我伸手就要拿一个来吃，去被紫英打了手。
  “娘娘，不是现在吃的，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啊？！吃东西还要讲良辰吉时的么？我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这是‘团圆包’！要在子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的。你看这里面是几个？”
  我很快就数完了，“6个啊！”
  “6个是代表，王爷、王妃，大少爷和少爷，还有娘娘你啊！不过，那一个是谁？大少爷、少爷都没有大婚，啊？！难道是……”
  “是什么？”话出口就后悔了，我明知故问。那一个当然是大婚的我的夫婿，而我们全部是一家人！家人呐！又想到了很多人，这一世的和另一世的，以及不在世的和世外的……
  紫英将第一层合了进去，又抽出第二层，“娘娘，这个才是现在可以吃的！”
  我也看到了，竟然是“横扫千钧”、“清风明月”、“老骥伏枥”和“水润珠华”，就差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了，是楼外楼的名菜，也是我与义父和……娘亲，一起在雷府之外吃过的唯一一次饭，我还记得那是在从南昭寺进香回府的时候……
  看着眼前的美食，说不感动实是有些自欺欺人，太不地道，所以我承认，我——风铃很感动！真的！
  近来，我的泪腺有些发达，我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人了！真怕呵，幸福一下子来得太多太多！
  “娘娘，请用！”紫英摆好了食物，将筷子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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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越边境。
  绿环翠绕处，孤独地立着一座坟。
  永远是青黑色长衫、披风的男人，像过去一样，静静地，站着。
  “青书，你不是要我好好地活，要幸福吗？这一次，我真的走了！要去成就我的幸福了！你会祝福我吗？”男人抚了抚石碑上已经不再清晰的字迹，“青书，保佑我！！！”
  低头吃草的马儿，听到了尖啸的哨声，连最后那一口草都来不及下咽，就直往树林深处飞奔起来。
  马儿很快就找到了它的主人，那一份激动，那一份欣喜，竟都在它那深深的眸子里，它使劲摩擦着主人的手，甚至将马头挨在了主人的怀里，然后……向主人奋力一顶。
  男人跌在了草丛里，低声咒着，“小草，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马儿不以为意地围着主人小跑起来，最后还是在离主人不远的地方，躺下身体，不停地打着滚。
  男人坐了起来，看着对面的家伙，原本坚硬的脸，还是牵动了某个部位。
  “走了，出发！”男人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草秸。
  马儿已经做好了准备，扬起了马头，一身骄傲。
  看最后一眼，眼中已无情，或许早已无情。
  马驮着人，人驭着马，渐行渐远，远到天边，远到路尽头。
  “等我，铃儿！给你新的一年，给我们……新的人生！！”
  上都。
  “娘娘！”紫英将筷子塞进我手里，不知是我没有拿住，还是分心太多，筷子掉在了地上，组合成一个箭头的形状，方向是……我？！我的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紫英也看到了，忙捡拾起来，还蹲在筷子落地之处，不停地念叨，“土地爷爷莫怪，实在要怪就怪到丫头的头上！”
  我听不清，她在叨唠着什么，“紫英，你在说什么？”
  “啊？”紫英站起来，“娘娘，这就拿新的来！宝贞，宝贞！”
  宝贞是新补进我宫里的小宫女，“在。”
  “去给娘娘换双筷子！”
  “是。”
  筷子虽然换了，可是菜却一口也不想动了。“紫英，放这吧，别撤了！想吃的时候再拿去热！”其实我是想，就这么看着，那种感觉……真好，远比吃在嘴里，吃进肚子要好得多。
  紫英听话地将它们一一放进了食盒，盖好，就放在桌子上，还在冒着香气和热气。
  “紫英，今晚有庆典吗？”
  “娘娘，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