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入心

6 相见不如怀念


通过几天的驾驶,从华茂大楼到向茜晓家里的这条路已经开得很熟练了。女生开车一般都比较谨慎,所以速度始终都提不上来。向茜晓生怕田瑜又会念叨她开车如何如何,不过现在的田瑜怡然自得得很,放低了座椅,专心在那里听歌。
    到了向茜晓家楼下,她把车一停,准备下来,却发现田瑜没有动静,转头过去看,竟然睡着了!向茜晓本想叫醒他,可看他睡着如此沉,就于心不忍了,干脆就在车里等着他醒吧,可是,可是他要睡到明天早上才醒那该怎么办?自己肯定不会伟大到陪他在车里过一夜。
    向茜晓终于还是下车上了楼,再次出门时手里拿了条薄毛毯。回到车里,田瑜还在睡着,她俯下身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窝心的笑容,正准备将毛毯盖在他身上,忽然被一股力量拽着,就这样栽在了田瑜的身上。眨眼间,唇瓣传来一阵温热,模糊了她的意识。田瑜见她没有想要挣脱,便紧紧环住她的身体,不安分的嘴唇狂热地吮吸着那抹桃色,而后更加肆无忌惮,舌尖拼命想要攻入那微抿的双唇,睁眼间,却看到一张花容失色的脸蛋上写满了疑惑和不安。田瑜非常害怕看见这样的向茜晓,这样的她犹如进入了灰色梦魇一般,失去了正常人的意识。于是他慢慢收起自己的冲动,轻轻吻上她的双眼,感觉到一片湿润,他耐心地一一吻干,接而把头埋在她的脖子处,喃喃地说了声“对不起,我爱你”。
    向茜晓不见有任何动静,顺从地任由田瑜圈着,这一刻,她方寸大乱。
    田瑜不想惊动她,抬起手轻抚她的头发,如丝般顺滑,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忽又想起当年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
    五米开外,站着一个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车里的向茜晓神经紧张起来,只为那首熟悉的旋律——《很爱很爱你》,她飞快地挣脱田瑜的怀抱,可起身的时候头还是撞到了车顶,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田瑜惊得连忙起来摸着她的头,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
    手机铃声不断地响着,站在不远处昏暗路灯下的那个人似乎在由于到底要不要接听电话,其实他是故意让铃声持续着,他希望听到铃声后的向茜晓能够想起更多的从前。
    “袁梓轩?”向茜晓终于如他所愿,看到了他的存在,“你怎么会在这里?”
    田瑜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真的是刚才在“一见倾心”碰到的那位儒雅男士——袁梓轩。
    “哦,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可是看到你和田先生……”袁梓轩压抑住自己妒嫉的小火苗,尽量平静地说道。
    向茜晓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田瑜倒是大方应对:“那既然来了,袁先生不妨上楼坐坐,喝杯茶,我和茜晓也刚刚从公司回来。”向茜晓扯了扯田瑜的胳膊,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擅自做主,抗议他替自己招待这位不速之客。
    这些举动完全被心思慎密的袁梓轩看在眼里,他客气地说:“上楼就免了吧,我从美国带了点东西给茜晓,这次来就是把这些东西给她。”说完,慢慢地走近他们。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暴露自己曾经和向茜晓有过的种种,虽然他无法确定这个比自己更加高大的男人是否已经知道所有关于茜晓的过去。
    田瑜握住了向茜晓的手,也慢步走向袁梓轩,略带责怪地说:“茜晓,你还麻烦袁先生带东西,人家大老远的回来一趟,多不容易啊,下次你有什么需要,别不好意思和我说嘛。”
    向茜晓明白田瑜的意思,这么说其实是不想让自己难堪,配合地说道:“你送我的东西用都用不完,我哪里还需要别人带东西啊。”
    此时的袁梓轩感觉到自己的处境非常难堪,时隔这么些年,他已无法再对向茜晓做出任何肯定的预测,虽然再次见面时,分明看到了藏在她眼中的慌乱,但稍纵即逝,而如今她的眼里已然没有了当初的柔情蜜意。“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思雨要着急了。”袁梓轩的脸上划过一丝漠然的神情,“这个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那谢谢了。”向茜晓只想袁梓轩尽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她真的倦了,便没有说出任何推托之词。
    伸手接过那个袋子的瞬间,两个人的手指尖有了轻微的触碰,两个人都顿了那么一两秒,继而迅速分开。还有留恋吗?还回得去吗?
    袁梓轩转过身,留下一个看似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累了,上楼了,现在有点晚了,你开我的车回去吧。”向茜晓看了一眼田瑜,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向茜晓的语气虽然随意,但却让田瑜感觉很舒服,即便没有再次邀请他上楼,但至少还担心他晚上回去的问题,在这点上,自己的待遇似乎比那个袁梓轩要好千万倍,啊,亲爱的茜晓真是愈加可爱了。
    “那你快点回去休息,泡个热水澡。”田瑜微笑着说道,“我就开你的车回去了,明天再过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明天再联系吧。”向茜晓心不在焉,看着田瑜满足的样子,不禁又想起了刚刚被他偷袭的那一幕,可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难道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这一刻的到来?
    “好,那我先走了,你回去把门锁锁好,别让我担心。”田瑜的话似乎在针对某人。
    向茜晓没再理他,径自上楼了。
    到了家里,向茜晓如软泥般摊在沙发里,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都让她来不及一一细想。
    “袁梓轩”这三个字,今天就这么轻易地脱口而出了,只是单纯的由于刘若英的那首《很爱很爱你》,还是因为早已在心里默念了成千上万遍?
    有人说生命是没有价值的纸,自从绿给了发展、红给了热情、黄教了忠义、蓝教了高洁、粉红赐了希望、灰白赐了悲哀,再完成这幅画后,黑色还要加以死亡。既然生命如此绚丽,又何必留恋苍白的爱情?自己是个外表异常坚强和好胜的女孩,但内心却是敏感而脆弱的人,最起码在感情上是。这些年,自己用一种淡淡的但又隐隐作痛的方式来品尝伤痛,然后再用自己的体温来抚慰伤口。音讯全无的五年,真的不愿意再去回忆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了。
    原来是出国了,还带回来一个未婚妻。今晚的碰面仅仅是一个巧合,还是要向她炫耀些什么?
    曾以为多年后的再次相见,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潮澎湃,可事实证明,她除了有些略微的惊慌失措之外,真的再无感觉了。五年了,对于向茜晓来说,即使没有烟消云散,也早已云淡风轻,他和她已成陌路,这点毋庸置疑。反之,对于守候在自己身边的田瑜,心中倒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似乎在漆黑的夜晚,照亮自己前面的路一样,虽然模糊但很温暖的那种悸动。她不自觉地用食指触摸自己的双唇,那杆心灵天平在比对中似乎不知不觉地有了偏移。
    而她,该何去何从?她不愿意去想,只希望能够认真地活在当下,在平淡中感受真实。
    田瑜开着车出了向茜晓家所在小区,看到袁梓轩在路边缓步走着,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看来他对于那个未婚妻并非那么上心。
    田瑜将车靠近,按下车窗,“袁先生,去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袁梓轩没想到田瑜那么早就会从向茜晓家出来,不过他现在倒真的很想会一会向茜晓的这位男友。他礼貌地朝田瑜点点了头,随即坐进了车里,轻声说了句“谢谢”。
    “袁先生要去哪里呢?”
    袁梓轩没有马上回答,思索了一下,说:“去华大吧,不知田先生方便吗?”
    华大,那不是茜晓的母校吗?难道他们是校友?是同学?还是?田瑜又开始猜测起来,“行啊,从这边过去倒还真不远,袁先生想去母校走走看看吗?”后面这句完全是田瑜的无心之问。
    可在袁梓轩听来就很容易地认为田瑜对于向茜晓和自己的故事已经非常清楚,不免有些尴尬,“是的,很多年没有回来了,那里承载着太多的回忆。对了,我和茜晓是校友,呵呵。”
    “嗯,你在华大医学院读了五年吧,那和母校一定非常有感情,是该回去看看。”田瑜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底气明显足了许多,但关于茜晓的话题他不想说及。
    “哦,对了,田先生准备什么娶茜晓呢?”袁梓轩突然转换话题,他以为田瑜在慢慢揭露自己的过往,“茜晓之前说过想要在26岁时把自己嫁掉。”
    “啊,这个问题正在考虑中呢,你也说了茜晓想在26岁时出嫁是之前的想法嘛。现在的女孩子一般都比较享受恋爱的过程,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是慷慨施与。”田瑜很清楚袁梓轩的意思,他似乎想从自己这里探听一些关于向茜晓的事情,但田瑜也只能含糊其辞。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这几年茜晓的的变化确实挺大的,怪不得第一眼她都没有认出我来。”袁梓轩无论如何都想把话题绕回到向茜晓身上。
    “你毕竟是留洋镀金回来的,光环太耀眼了,茜晓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田瑜开玩笑式地说道,虽然他渴望了解在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茜晓这些年来一直筑起高高的心墙,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能轻易相信,“对了,你现在所学的是什么专业啊,医生这个职业好,到哪都能有不错的发展。”田瑜不希望袁梓轩继续纠结在向茜晓的问题上,于是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袁梓轩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只好配合地回答:“我本科学的是临床,现在硕博连读的专业是消化内科。医生这个职业挺没劲的,把人体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对生老病死没有了更多的体会,完全麻木了。”
    才说完,手机又响起了,依然是那首《很爱很爱你》,袁梓轩迅速按下了接听键:“思雨?”
    “梓轩,你快去二院,颖钦她吞食过量安定,现在昏迷中。”汪思雨的声音近乎咆哮。
    “什么?那快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安排骆医生去抢救,他的技术比较全面。”袁梓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吞食过量???
    “快去二院,许颖钦服用了过量安眠药,正在抢救!”这个时候的袁梓轩一改平日里温柔的调调,完全一副医生的严肃模样显现出来。
    田瑜惊到猛踩了一脚刹车,却一言不发,继而又迅速掉头开往二院。
    袁梓轩看到田瑜的凝重的表情,又不禁开始怀疑起他和许颖钦之间的关系,“需不需要给茜晓打个电话?”
    “谢谢,请帮忙打一个。”才两年,又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为了所谓的爱情,竟然可以两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在许颖钦眼里生命就如此轻贱吗?田瑜心情很沉重,他不确定许颖钦还能不能再次从鬼门关走回来,他更无法想象向茜晓知道后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难道这辈子,三个人就只能这样圈在三角架里,各爱各的?
    S市二院的急救室外,站着两位异常焦虑的女子,一位是汪思雨,另外一位就是凯澜集团中国华南区总裁曾文云,而她正是许颖钦的母亲。
    田瑜快步走到曾文云面前,准备说些什么,却迎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站在一旁的袁梓轩和汪思雨都愣到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曾文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烈的威慑力。
    田瑜低头沉默着,这时向茜晓正好赶来。
    曾文云忽又走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向茜晓面前,用近乎仇恨和鄙视的眼光盯着她,厉声说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家颖钦的笑话是吗?她要真出事了,你们俩就可以心安理得在一块了,是不是?!”
    汪思雨连忙跑过去扶着曾文云的肩膀,小声说:“曾阿姨,您别生气,先坐一会,颖钦一定不会有事的。”
    曾文云固执地推开汪思雨,继续对着向茜晓:“你给我滚,滚!这里不欢迎你!滚!”
    向茜晓没作声,煞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两眼直勾勾地望向急救室,她是真的担心里面的人啊,两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艳得发红的淋淋鲜血,就这样从颖钦的手腕处淌下来;黑色长发散落在一地,和着她那张精致妖娆的脸,诡异得让人惊心动魄。
    田瑜走过来,搂着向茜晓的肩,痛惜地说:“茜晓,要不你先回去吧,颖钦不会有事的,有情况我再通知你,好吗?”
    向茜晓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别再让我们颖钦不安心了,你走行吗,算我求你,行吗?”曾文云的话里终于让人感觉出了强大的悲伤。
    向茜晓默默地转过身,缓缓地走了,那纤弱的身影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过去牵住她,但又都忍住了。
    “袁先生,你能帮我送送茜晓吗?”田瑜诚恳的说,“我很担心她。”
    袁梓轩看看站在一边的汪思雨,像是在征得她的同意。
    汪思雨没说什么,只是扶着曾文云在一旁坐下了。
    “好吧,我去送她。”袁梓轩看似下了很大决心,“思雨,我去送送茜晓,颖钦有什么新进展你及时通知我。”
    汪思雨点头说道:“你路上小心。”
    “嗯。”
    “谢谢你。”说完,田瑜把车钥匙递给了袁梓轩。
    袁梓轩在电梯口追到了向茜晓,然后两人进了电梯,
    他上前轻轻地拥着依然在不住颤抖着的向茜晓,仿佛又回到从前,怀里的人是他一贯娇纵的小公主,“茜晓,许颖钦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听到这温柔如水的声音,向茜晓终于卸下了最后的防线,眼泪如涌泉般倾泻而出。她清楚地了解这情绪里包含了太多成分,就在今晚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原本属于她的完好的防御体开始一点点地瓦解,心乱如麻莫过于此,所有的过去如洪水猛兽般向她袭来,躲之不及。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想就不会发生;有些人,不是自己说忘就能忘记。
    袁梓轩,相见不如怀念,那该多好?
    突然电梯门开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袁梓轩的脸瞬间变色,迅速松开拥着向茜晓的双手,嘴里却喊了句:“汪院长。”
    汪院长拧眉看着袁梓轩,又用余光瞟了几眼向茜晓,“思雨还在八楼,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我送送朋友,哦,她是许颖钦的朋友……”袁梓轩语无伦次地说道。
    汪院长摆了摆手,示意袁梓轩不用解释,而自己也没再说话,在三楼时出了电梯。
    一边的向茜晓早已明白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原来是汪思雨的父亲,市二院的院长。也就在这一刻,她突然看清了袁梓轩,似乎也明白了他猛然间消失且一走就是五年的原因。可能事情的真相并非自己所想,可能会对袁梓轩不公平,但向茜晓不会去证实,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为了已经流逝的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再去经历那段黑色的回忆,换作谁都不会愿意。
    出了电梯,向茜晓在一楼大厅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而此时的袁梓轩竟然不敢尾随其后,只能远远地看着向茜晓,尤其是在刚才碰到了汪院长之后,他更加害怕遇见熟人,尽管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医院里留守的也都只是各个科室的值班医生。
    等待中的每分每秒都让人备受煎熬,在八楼急救室外的三个人和在一楼大厅里的两个人,都被各自的心事严重困扰着,而真正在和死神抗争着的许颖钦,或许才是最轻松、最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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