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沾衣

第5章


言帅哥说:“辣椒粉不是这么倒的。”说罢接过食料瓶,用手轻轻拍了拍,拍松散以后,往阮湖碟子里轻巧一倒,细细密密的红色粉末浮在日本酱油上,如夜色水上飘花。
  阮湖晃了晃脑袋,嘟囔着:“奇了怪了,就一酱油和辣椒粉,我给想这么唯美,简直可以写小说去了。”
  言魏之纳闷问怎么了。阮湖指着那个酱油碟嘿嘿地笑,说:“这个酱油像夜色下的湖水,辣酱粉像红色碎花瓣。唯美吧?我天生一小说家啊!”
  言魏之语塞地望着阮湖,半晌笑了,回了一句:“你这是境由心生。”
  阮湖气得脸红脖子粗:“给你根杆子,你就顺着爬上去了。小心跌不死你!”
  其实阮湖上大学那阵子的确写过一阵子小说,当时在晋江注册了账号,起了个言小之的笔名,每天早起闹腾腾地去更新,一章三千字,每天刷后台,看数据,还乐呵呵地跟言魏之回报,今天又有几个人来看她的小说。
  然而阮湖创作方面虽有点天赋,笔头功夫不够,旁人看了她的小说,无一不是这样一个评价:“写得好啊,就是看不大懂。”言魏之的评价比较犀利,说阮湖是个不找边儿的姑娘。
  阮姑娘生活在层云上,觉得心情好,那年间,她写文数据可谓惨淡,十万字后,每章不足三位数的点击,于是半夜拖着言魏之诉苦,说晋江水深,我就是被淹没的虾米写手。
  言魏之说,你再修炼修炼,改明儿变成一条大鲨鱼。
  阮湖说,好主意,变成鲨鱼第一个吃了你。
  言魏之在电话那头淡淡的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姑娘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阮湖的声音无比可怜凄恻,看着那无比悲催的点击,我顺利失眠了。
  言魏之本不想管她,摸出一张A1纸来画设计稿,然而涂涂抹抹十分钟后,心烦意乱地将纸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扔去,背起画筒和手提电脑,往阮小湖的单人宿舍进发。
  一进门,发现阮姑娘躬着身子趴在电脑前,一双蝴蝶骨薄弱娇柔,隐约可见。言魏之吞了口唾沫,心中十分疼惜。刚要上前,却听那头传来一阵小调,是阮湖在哼歌,《洪湖水》的调子,哼的是:“晋江水呀,浪呀嘛浪打浪……”
  言魏之登时石化,三秒钟后,大步向前,将画筒往阮湖书桌上一撂,说:“赶快的去睡,别没事在这看数据,你这么盯着它它就能涨了?”
  阮湖摇摇头,说:“我这是跟它道别。”
  言魏之愣了。
  阮湖起身,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说:“我现在觉得,任何事,除非下狠心,不怕困难不畏险阻去努力,否则是不能成功的。我觉得,我写小说,没有这个决心。”想了想,她又说,“毕竟我就是玩玩,若要查资料读古书,就不行了,就这么……算了吧。”
  那晚阮小湖的语气格外凄凉,在他脖间吐息的热气格外撩人,言魏之镇定许久,环臂搂着她,问说:“不写就不写了,当做一个经历。十万字放弃了虽说可惜,但我家阮姑娘能明白这么个大道理也不容易。”
  阮湖说:“以后好好学心理学,找份好工作。”她叹了口气,唤了一声:“言帅哥。”
  言魏之一听心里有点得瑟,声音更柔:“怎么了?”
  阮湖问:“有没有一件事,能够让你很努力,不怕困难,甘之如饴地去完成?”
  言魏之沉吟片刻说:“有啊,建筑。”
  事后证实,言魏之果真喜欢建筑,三个月后来了一个大工程,他抢到做此工程专题作业的机会,于是潇潇洒洒与阮湖说了分手。那几个月,心里虽时不时就疼,然而生活还是充实的,毕竟看着自己喜欢的事业蒸蒸日上,他觉得自己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偶尔,他想起阮湖当年将头埋在他脖间说的那句话,心中总是冰凉一片,如此空洞且荒芜。
  其实我难过,也不是因为要放弃那很废很没有意义的十万字,而是因为我的笔名,在那里,我叫言小之,嫁夫从夫,妻随夫姓。
  Chapter 8
  言魏之伸出手,触到阮湖的脸庞,彼时阮湖刚刚塞嘴里一个寿司,带劲地嚼着,还没吞下去就呆掉了。
  “对不起。”言魏之说。他心里忽然很疼痛,往事被翻上来,像一个钻子,狠狠往脑海深处钻去,他才发现心中有块平地,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彼此之间的记忆。
  这么多年他从未忘怀,嫁夫从夫,妻随夫姓。
  阮湖的脸如调色盘,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了一通后,终于稳定成苍白。言魏之满以为阮姑娘会叫嚣着来一句辞不达意的豪放回答,谁料她愣了片刻后,一口一口嚼着寿司,咽下肚,也没有再抬起头,只是轻声答了句:“没什么。”
  言魏之心里想骂人,几年不见,小妮子功力见长,要阮湖骂他两句,或者装成没事人顾左右而言他也好,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没什么”,整得他心里更堵脑子更乱,看来今晚无酒不能眠了。
  一顿饭吃得言魏之七荤八素,阮湖酒足饭饱后笑得越发灿烂,在路边拦下出租车,招呼着言魏之,心情顺畅如同兜风,一溜烟儿就回了公司。
  两人出公司时,言魏之沉静自得在前,阮湖心事重重在后;两人回公司时,阮湖春风得意在前,言魏之深沉郁结在后。公司张总正巧来策划部找俩人取星湖花园的文件,正面撞见他们会来,不由喜悦赞叹:“世间诸事,平衡协调才能发展,我看这两人,就很和谐啊。”
  其实软封的上层领导也不全是红娘,如此八卦实则因为言魏之与阮湖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二人若成了事,对软封就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归属感,以免以后跳槽。
  这年头,笼络人才,难啊。老总想到此,又抹了抹额头的汗,心里还琢磨着,等婚事一办,就给阮湖升一级,调到楼上去,以免二人天天见面,厌倦了又想辞职。
  阮湖将星湖花园的文件一交,简单汇报了情况,脚底打了旋儿正准备走,却被张总叫住。这个张总是公司里出名的老好人,据说是因为家里三兄弟,父母不宠他独自打拼到今天,沉稳之下能力非常。张总瞧见了两人架势,招了招手带着言魏之与阮湖进了策划部经理办公室。小策划经理让座,张总风生水起地打着电话,满面吹风如三月桃花,待电话一放,笑嘻嘻与言阮二人说:“星湖花园的第四期工程我们接下来了。”
  言魏之点点头说不错,阮湖说:“大好的机会啊这真是!”
  张总一副“别得意太早”的表情,又道:“但是新加坡商人那边,设计上有点意见,想要找公司的人详谈。言魏之,你去吧?”
  言帅哥点头说:“应该的。”
  张总说:“那项目以后的走向策划,阮湖你去谈吧?”
  阮湖笑着说:“没问题。”
  张总这回幸灾乐祸地笑得像只黄鼠狼:“行,那我这就让小黄给你们订去新加坡的机票。”
  “新加坡?”二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张总惊惶又无辜地说:“那人的总公司和设计人员都在新加坡,他临时有事又飞了回去,你二人必须得跑这一趟。不乐意?”
  言魏之笑了:“没有的事。”
  阮湖苦笑着说:“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张总一愣,这会儿手机响了,是顶头上司英董事长挂来的,说了两句后,忽然让阮湖接电话。阮湖毕恭毕敬地如同接碧玺一般接过手机,那头来了句:“小阮啊,不想去?”
  阮湖说:“没有的事。”
  那头笑了两声,道:“其实这就是赶鸭子上架,怎么着吧你。”
  阮湖气得七窍生烟,嘴里客客气气地说:“我一定不负众望。”
  于是英总语重心长地劝道:“克服困难才能进步,阮湖,星湖花园是个大工程,却容易做,不要错过了。”
  这就是领导者的气势,软硬皆施,双管齐下,阮湖心服口服,电话一合,爽快说了句:“行!就去新加坡!”抬头看见张总与言魏之阴森森的笑容,忽然之间,阮姑娘的肠子也悔青了。
  Chapter 9
  机票定在八月一日,建军节的当天四处红旗飘飘。
  当时天还很早,六点多的机场有些冷清。言魏之一早便到了,一个黑色的旅行箱,随身带着手提电脑和公用包。阮湖老远看着一人身着敞领衬衣和阿迪球鞋,清新帅气,不由扯起嘴角笑了笑,心道几年不见越发时尚了啊。
  阮湖曾经出国一次,跟着旅行团新马泰五日游,走马观花不说,出国手续也是旅行社和导游一并办好的。相比之下,言魏之在这方面老马识途,去英国留了洋,小时候还在新加坡生活过两年,高中以后每年暑假,父母都给钱让他到处看看,美其名曰好男儿志在四方。
  阮湖的行李箱红彤彤的,个头是言魏之的一倍。言帅哥走上前去,淡淡笑了说:“来了。”然后很绅士接过阮姑娘的行李箱,带她去办托运手续。
  柜台接待见了言帅甜蜜一笑,问:“先生要靠窗的还是靠走廊的座位?”
  阮湖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听到此言顿时有些磨皮擦痒,言魏之余光在阮湖身上扫了扫,道:“靠窗的。”阮湖眼睛闪亮了。
  候机厅等飞机的是时候,言魏之趁此机会给阮湖灌输了些常识,无外就是些新加坡的民俗民风,阮湖总结下来三个字:大杂烩。言魏之笑了,说:“年轻的小国家,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也算大杂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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