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

正当五人在黑暗中迅速前进时，突然，本是一片漆黑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微弱的光线。
    ——通向-8层的电梯门开了。
    “他们找到这里来了。”丹尼没有回头，却已是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低声提醒到。
    秦朝君和陆钧熙闻言都没有说话，两人一贯少有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可以被称为“惊慌”或“无措”的情绪。
    “前面是最后一个。”一片模糊的黑暗之间，段参看到前方隐约有一个站岗亭模糊的影子。
    “过了那个站岗亭就是前面饲养大型动物的山洞了。”丹尼解释道。
    陆钧熙仍是没有多大表示，只是侧过头看了旁边的单落飞一眼。
    单落飞会意，回头对着丹尼问道：“准备好了么？”
    “都装好了，每个站岗亭之间放了两个。”丹尼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形遥控器，冲着众人晃了晃。
    “够了。”单落飞点头。
    “虽然这话问得有点多余，”段参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们想把后路炸了，那是不是代表已经找好出路了？”
    听他们两人话中的意思，是要在过了这座天桥后将桥炸掉，一举解决后面跟来的所有敌人。
    既然陆钧熙这么肯定炸掉天桥后他们就会摆脱Mega的人，那也就说明前面山洞里和外界联通的通道也就天桥这么一条，他们炸掉天桥，也是变相地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除非……他已经找到其他离开这里的道路了？
    “……”没人理她。
    好吧……段参摸了摸鼻子，这话果然问得多余。
    “前面的人站住！”后面传来扩音器里尖锐的声音。
    段参“噗嗤”一声，掩着嘴笑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下面他们是不是要叫‘我们是锦查，缴枪不杀’？”
    这样用扩音器朝着对方喊话的场面，对于在场的她这个FBI来讲实在是太熟悉了，这简直是他们作为普通外勤成员时每天的必修课。
    “……”依旧没人理她。
    这下她怎样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同为FBI的秦朝君向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她不接话实属正常，陆钧熙和丹尼就更不用说了，她跟他们压根不熟。
    但单落飞……她微微侧头，瞟了一眼身旁沉默地出奇地单落飞。
    他们认识时间虽不长，但单落飞对待她的态度却是十分自来熟，若是正常情况下，这时候他不应该开启吐槽模式了吗？最起码也会来一句“不要顶着史莱克这样粗犷的脸卖萌”之类的……
    而此刻被悄悄打量的单二当家正目不斜视地注意着前方的道路，倒是他身后的丹尼，大概是一时间不适应段参如此多变的性格表情，微微侧目。
    前面的陆钧熙依旧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听到身后的单落飞没有接段参的话，他眼中像是些微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花花公子单落飞……倒是比他还狠得下心。
    秦朝君敏锐地察觉出了气氛之间微妙的不对劲，但她这个高智商的FBI探员也偶尔会有情商欠费的情况，一时间也没察觉到此间关节。
    心思各异的五人忽视了后方扩音器里不断传来的“停下”的声音，一路快速前进，“砰”地一声，站岗亭的门被用力踹开，五人鱼贯而入。
    正当他们从第二扇门内跑出站岗亭时，却听身后扩音器里的喊话内容陡然一变。
    “秦小姐，”取代那样扯着嗓子喊“停下”声音的，是一个阴测测的男声，语调之间是阴郁与阴柔掺杂的口吻，“再不停下，你手下的这个探员小姑娘，可就要掉下去了。”
    秦朝君闻言，推门的手微微一顿。
    “灰狼。”秦朝君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之中有种隐匿着的阴狠。
    单落飞和丹尼心下疑惑，不知她提到灰狼是语调中的阴狠从何而来，而陆钧熙是见过她这幅模样的，在蒙哥马利的仓库那里，秦朝君看到灰狼时那副隐隐地咬牙切齿的表情，只是她的脸上少有情绪，他也只是隐约间感觉到而已。
    “朝君。”几人中唯一的知情人士段参轻声出言叫了她一声。
    秦朝君眼底渐渐升腾起的浓浓墨色在一声呼唤中登时散去，她转过身，脸上已是一片恢复如初的面无表情。
    黑暗之中身后渐渐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而与那些奔跑中的步伐不同的，是那混杂在其间，却是能让人轻易分辨的脚步。
    一步一步，平稳，却丝毫不慢的步伐。
    Mega众人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当先的自然是那个有着阴柔五官的男人，灰狼。
    在他身后是两个在全副武装下却仍能看出健硕肌肉的手下，而被两人夹在中间，挟持在手里的，正是那个本该呆在黄石公园停车场内做后勤工作的凯瑟琳。
    而再后面的，是一群和那两人一般武装地严实的持枪男子，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刷”地一下整齐地举起，对准的正是天桥之上的最后一个站岗亭，和亭后避着的五人。
    早在灰狼声音响起时，五人已迅速地在亭后找好了掩护，虽说是找，但在这样一条道路走到底的天桥上，能让他们暂作掩蔽的，也只有这个孤零零伫立着的站岗亭了。
    凯瑟琳被两个高大的男子挟在中间，对于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而言根本毫无反抗能力，所幸她嘴虽然没被堵上，但也没有在这种时候朝他们大喊“朝我开炮”。
    不放弃任何一个人质，这是身为一个FBI和颈查的最基本素质，更别说这个人质还是他们的同伴。
    更何况这种时候，她出声朝他们喊叫，除了扰乱自己人寻求脱身之法的思绪之外，起不了任何积极作用。
    “真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女孩。”灰狼见这个被他们挟持在手中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关键时刻倒是如此识大体，有些微的惊讶，但转念一想，若不是有些过人之处的手下，秦朝君和陆钧熙也不会带出来。
    “秦小姐，你们要是再不束手就擒，万一这个懂事听话的小姑娘一个没站稳掉到下面去可不好了。”
    依旧是那样阴测测的笑容，灰狼伸手一挥，身后两个挟着凯瑟琳的手下会意将她往前带了几步，在很是靠近站岗亭的位置停了下来。
    二人将凯瑟琳往天桥左侧的栏杆上狠狠一压，“咚”地一声，凯瑟琳被撞得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恍惚间，她知道自己整个上半身被压在了栏杆上，侧脸贴着冰凉又粗糙的铁质栏杆，睁开眼向下看就能看到水下隐隐有晃动的水纹和涟漪，以及呜咽的野兽低鸣之声。
    “毕竟这桥下可是养着饿了好几个月的短吻鳄，小姑娘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灰狼笑出一声近乎冷哼的腔调，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也格外……讨打。
    “事实上，这些鳄鱼不过才饿了一个月不到，先生，”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开口，丹尼轻笑一声，上挑的声音透过站岗亭传了出来，“上个月是我亲自给他们喂的食。”
    “才”“一个月”“不到”。
    ……这绝对不是什么绝妙的安慰。
    凯瑟琳心中泪流满面，面上依旧是一派淡定地扮演好现在的人质角色，务必不给大家添乱。
    “丹尼，哼，”听到丹尼的声音，灰狼狠狠地冷笑一声，“你这个叛徒，居然背叛了我们。”
    “良禽择木而栖，”接他话的却是秦朝君，她一贯淡淡地语调中嘲讽之意很是明显，“看样子这样浅显的道理还不是很普及。”
    丹尼看了眼秦朝君阴郁的脸色，将那句“我不是禽兽”咽了下去。
    灰狼又是一声冷哼般的笑声，决定不再和他们多言，再次伸手一挥，压着凯瑟琳的两个手下得令，将凯瑟琳已有半个悬在半空中的身子用力向下一推，凯瑟琳只觉上身一沉，紧接着视野里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推出了天桥，整个人在空中急速下坠！
    “啊——”到底还是历练尚浅的小姑娘，失重的感觉和面对水下鳄鱼的恐惧终于在掉落的一刻爆发了出来，她抑制不住地尖叫了出来。
    而几乎是在那二人动手的同一时刻，一道身影从站岗亭的那头“嗖”地蹿出，伸手在栏杆上一撑，已是轻轻巧巧地翻出了天桥，追着天桥下下坠的凯瑟琳而去。
    “段参！”单落飞似是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传来，溅起的水花泛起一阵白波，与此同时，凯瑟琳的尖叫戛然而止。
    一时之间水声四起，长时间没有食料入池的短吻鳄听到落水声，顿时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在水中咬着牙猛地一阵撕扯，“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天桥上众人的耳中。
    不一会儿，一件已经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军绿色外套从水中浮了起来，正是段参所乔装的“史莱克”身上的外套。
    “动手！”趁Mega众人将注意力转到水中的一瞬间，陆钧熙一声令下。
    站岗亭后的四人探出头来，子弹咆哮的声音随之而来，桥上的四人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干脆利落的一阵枪响后，除了反应迅速撤身后退的灰狼，站在靠前一排的小兵一个不落地净数倒下。
    那两个将凯瑟琳推下去的小兵本就站在栏杆边上，被子弹击中后身体不稳，倒下时撞到栏杆，像凯瑟琳刚才那样，接连地翻了出去，又是两声“噗通”的落水声，接着便是那些鳄鱼啃地毛骨悚然的“吱嘎”声。
    四人毫不恋战，趁着Mega众人这一瞬间的手忙脚乱，调头向身后的山洞跑去。
    不过瞬时之间，身后集火的机关枪咆哮声便封住了他们的退路，站岗亭的玻璃承受不住这样疯狂的扫射，“乒呤乓啷”地碎了一地，即使是再坚硬的材质做的站岗亭，在这样铺天盖地的扫射中也承受不住，不一会儿便是千疮百孔。
    而急速向后跑的四人却因着这座横在路当中的站岗亭替他们挡掉了大部分子弹，一路安然无恙，丹尼和单落飞不时间回身对着穿过站岗亭追来的小兵开上两枪，二人都是几乎百发百中的枪法，身后的人皆是应声而倒。
    “就在前面，”天桥尽头的山洞轮廓渐现，已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四人一边掩护一边撤退，脚步丝毫不为身后狂风暴雨般的扫射所阻，丹尼边换弹匣边低声道：“进山洞后左转，那里是凸出来的岩石可以避一避。”
    “这个距离很安全，”单落飞抽空回身目测了一下身后的追兵和己方的距离，“我们到山洞就可以按炸弹。”
    “等一下。”出声的却是秦朝君。
    单落飞心下犹疑，正想问其理由时，四人已踏入山洞中。
    此时回头的单落飞，已经自己发现了秦朝君喊停的理由。
    山洞虽不算宽阔，却比天桥的宽度大一些，从这里回望天桥，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天桥的全貌，包括水池之上的桥底，和桥底上以一根绳索吊着的，抱着凯瑟琳的段参。
    段参右手拉住吊在桥底的绳索，左手抱住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的凯瑟琳，吊在半空中的身体正随着桥体被踩踏而阵阵的轻颤而颤动，犹如深海中的一叶孤舟，一切都系在一段绳索之上，是单落飞从未见过的，这样生死一瞬间，孤立无援的模样。
    “三秒钟。”秦朝君显然是早已知晓段参的计划，在桥底勾上绳索，将自己的外套丢入水中转移Mega的注意力。
    她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分秒必争，手下迅速动作，拿出伸缩腰带，伸手用力一甩——
    单落飞眼中似是闪过什么，却是瞬息之间没了踪影，漆黑一片的眼底再无一丝光亮。
    “动手。”
    ——这是对丹尼说的。
    丹尼唇边勾起一个模糊的笑容，毫不迟疑地伸手，按下炸弹的控制按钮。
    轰——
    几乎是震天裂地的一声巨响，桥上安的十数个炸弹一齐爆炸，刺眼的光亮卷起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火光，架在水池之上长长的天桥应声而碎，桥上的人连惊呼惨叫都没有一声，一瞬之间皆化为碎片与灰烬。
    吊在天桥底的段参因为绳子的长度而离爆炸现场有一段距离，冲天的热浪并没有殃及到她和凯瑟琳，但一瞬间失去天桥支撑的绳子却应声而断，身体一空，随之而来的失重感让她微一恍神，一时间竟是没有想通发生了什么。
    “单落飞！”一下甩空的秦朝君腰带来不及收回，便见段参和凯瑟琳二人的身影急速向满是鳄鱼的池中坠去，她站在山洞中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回首间双眸中似是有汹涌的怒火喷射而出。
    单落飞却是没有注意到秦朝君这样百年难得一次的失态，看着火光冲天，碎成一片片正往下坠落的断桥，依稀有些神思恍惚。
    就在段参最后坠落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她双目间的茫然，和反应过来事情缘由后，最后一刻那一片死寂的漆黑。
    单落飞眼前闪过那双眼瞳中未加掩饰的不可置信，牵了牵唇角。
    ——她居然，曾经是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