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熏热的气流一阵一阵地打在陆钧熙的身上，他有些惬意地眯着眼，手指有意识地轻触着怀中人背上的纱布。
    想到纱布底下那两道红白相间的诡异伤痕，陆钧熙的手微微一顿。
    他低下头，秦朝君倚着他的肩膀安静地沉睡，他伸手抚开她颊上散落的长发，怀中人的脸露了出来。
    虽然一直知道秦朝君相貌不差，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睡得如此沉，卸下了所有的戒备和警惕，闭着眼睛的秦朝君看上去安静而又平和，连被触碰到头部的条件反射性反应都没有。
    陆钧熙的手腕一转，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停在了她的锁骨旁。
    轻触着皮肤上的红印，陆钧熙的手指在她的脖颈间流连，空气中都似是沉着甜腻的旖旎。
    陆钧熙轻轻闭上眼睛，然而脑海中反反复复闪过的都是秦朝君。
    初见时候的样子，教她射击时她完美地几乎无懈可击的伪装，以及她临走前在火光冲天中的那一战。
    再见时她已经是FBI的王牌特工。然后他们之间便像是有了些什么不一样的，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直到悬崖上他手上的枪抵上了她的太阳穴。他太清楚她眼中的沉着的黑暗代表着什么，他们有着同样的疯狂和偏执，以及积累到那个点后的一朝爆发。于是他让她冷静了下来。
    然后在她愿意用身体给他做缓冲，又愿意将氧气瓶给她的情况下，他又给了她一针。
    想到这陆钧熙几乎都快笑了出来。
    他们似乎最擅长的就是在最靠近彼此的时候又用最果决的办法将彼此推远。
    然后再靠近，再推远。
    重蹈覆辙，不死不休。
    陆钧熙睁开眼，抚在她脖颈上的手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死不休。
    然后下一秒他放开了她。
    ——可是他舍不得她死。
    秦朝君在他手上抚上她脖子的那一刹就清醒了过来，见他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抚摸，仿佛像是温存般的爱抚，她没有动。
    ——即使感觉到那一瞬间迸发又瞬间消散的杀意。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陆钧熙显然也知道她醒了，伸手拉高被子，盖住了她泛起凉意的肩膀。
    “不用了。”话音出口秦朝君微微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浴室。
    陆钧熙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想到了方才秦朝君有些绵软的语调，笑出了声。
    秦朝君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的时候陆钧熙已经坐回了书桌前，见到她出来，从桌前的文件里抽出了一张，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是她背上的毒素的分析报告。
    突然她感觉肩膀一沉，被陆钧熙按着坐下，然后她便觉得头上被盖上了一块毛巾。
    她愣住，许久才缓过神来。
    陆钧熙在帮她擦头发。
    “这种类似麻醉剂的药效还会出现轻度的情绪暴躁和致幻，”陆钧熙在她身后道，“你背上麻醉的药性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等到了新加坡再吃点药就能根除。”
    秦朝君发现自己除了点头作不出别的反应。
    “你再睡会儿，”陆钧熙的手在她的头顶轻柔地推拿，声音中似也是显示出了几分柔和，见秦朝君仍是有些怔忪的样子，轻笑一声，“在想我为什么会推拿？”
    “不是，”秦朝君道：“在想你为什么不用吹风机。”
    陆钧熙的手微微一顿。
    秦朝君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自从上飞机后，就一直被陆钧熙带跑了节奏，这于她而言还是个很新奇的体验。而被陆钧熙掌握了节奏后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秦朝君觉得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证明了。
    “你对每个女人都这样？”秦朝君放松了有些僵硬的身体，靠上身后的椅背。
    “我以为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陆钧熙拿下了她头上的毛巾。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秦朝君回过头，反问道。
    陆钧熙看着她似是一本正经提问的样子，笑出了声。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陆均熙摇了摇头，“我们居然在心平气和地讨论这种问题。”
    秦朝君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好笑。
    “你出去吧，”秦朝君站起身，“我要换衣服，”想了想，又道：“有水果么。”而这显然不是一句疑问句。
    陆钧熙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顺便抽走了桌上的文件，秦朝君看到是之前他拿给自己的策划书。
    陆钧熙带上房门，然后在机舱里看到了正翘着二郎腿摊在沙发上的单落飞，手上还捧着一本《Playboy》。
    单落飞看到自己老大带着一脸几乎可以用“春风拂面”形容的表情走出房间，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是吧老大，你真……”想了想，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陆钧熙没有理他，将手中的文件扔在了沙发前的矮几上：“这是之前你负责的那个案子，雨亭那里传来的消息，你看一下。”
    单落飞却没有动，脸上的表情难得带上了一点严肃，甚至有些急切：“她可是FBI……”
    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陆钧熙就打断道：“我知道。”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不会允许任何破坏他计划的变数存在，即使是秦朝君也不行。
    ——所以到此为止，他杀不了她，也放不开她，所以，到此为止。
    于是单落飞住了口，陆钧熙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而这样的分寸很显然也体现在和下属的关系上。他和单落飞可以是好朋友，可以宽容他跳脱的性子和偶尔有些逾越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下属的教训，尤其是在他掌控之中的范围内。
    单落飞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是，老大。”
    作为一个几乎全程参与陆钧熙计划的人，他很清楚现在的一切仍在分寸之内，然而有秦朝君这样一个特殊地几乎可以影响陆钧熙决策力的存在，他却没法不杞人忧天。
    陆钧熙没有再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对单落飞道：“去一趟厨房。”
    “干什么？”单落飞一愣。
    “拿点水果，”陆钧熙想了想，“葡萄和苹果吧。”
    单落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顿悟，然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朝厨房走去。
    “还说你知道……”单落飞咬牙。
    显然这水果不是给陆钧熙自己吃的。
    “嘀咕什么呢？”
    “是的老大！遵命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