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风雨后

第8章



  瑞馨抱紧宝宝,华定思抓住我手臂,他两人分别挟持住我父子俩,一行人向公园杀去。
  
  海洋公园确实是游玩的好地方,到处是欢声笑语,小孩子尤其多,宝宝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同他一样黑发黑眼的小朋友,顿时眼睛发亮。瑞馨与华定思都争着抱他,互不相让,只好各牵一只手,我这个正牌父亲倒被丢在一旁。
  小孩子精力旺盛,以往陪宝宝玩上一天总被累得要死,这下子有人代劳,我也乐得轻闲,跟在三人后面,优哉游哉的跟着到处溜达。
  我还是少年时来过这里,其后出国念书,回港后又忙着创业,再没那个闲暇,隔了十数年,公园变化很大,玩耍的地方多了很多,海豚表演也极精彩。别说小孩子被吸引住,连大人也看得高兴。
  宝宝被抽中上去同海豚亲近,兴奋得不行,我不想被水花溅湿衣服,十分慷慨的让出陪同地位,瑞馨与华定思当仁不让冲上去作陪,让工作人员误认为是一家,称他们「先生、太太」,遭瑞馨好大一个白眼,华定思脸露出十分不屑的神色,两人只差没当场诋毁对方。人家不知这一对发什么神经,摸不着头脑,只有宝宝年纪小,看不出身周波涛汹涌,自顾自和海豚玩耍,开心不已。
  
  华定思虽看不惯瑞馨,但仍将礼数做足,用过晚饭,驱车送她回麦府。
  瑞馨站在大门口,扒住车窗不放,硬是将宝宝亲个够才放手,进门前不忘嘱咐,「明日来认干亲。」
  宝宝恋恋不舍她,车子开出好远还回头望。
  伊啉娜许久才能从非洲回来看他一次,宝宝缺乏母亲关爱,我一直心存内疚,万幸,老天送一个瑞馨疼他。
  后排位子空出来,华定思从前排挪过来,坐到我身边。司机将车子驶回家。
  宝宝的衣服与海豚玩时被打湿,华定思将外套脱下给他穿上,宽大的西服里裹着个小娃娃,样子十分有趣。
  华定思将他抱到腿上,与他说话。
  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投射到孩子身上,我并不希望宝宝承继我的负面情绪,于是旁观,不去干涉他们交谈。
  
  到家时,宝宝已趴在华定思怀里睡着。
  「请帮我找一间幼稚园,越快越好。」我对华定思道。
  他有些惊讶,「家中有保姆照顾宝宝,还有陈妈,如果要提前学习,我可请家庭教师上门。」
  「不,小孩子应该合群,进幼稚园交些朋友才好,宅子里只他一个,会很寂寞。」
  华定思立刻明白我想法,答应,「我明日就找人办理。」
  我道谢,将宝宝从他手中接过来。
  华定思轻轻道:「悠然,我今天很开心,很久没这么快乐过,」忽然皱一皱眉,「除了多出一个电灯泡。」随即看向我,「下次只有我们三人一起,好不好?」
  我安顿好宝宝,回卧室去,将他关在门外,道:「做个好梦,应能如你所愿。」
  
  翌日,华定思便联系上一所学校,为宝宝申请入托。这所学校在本市极其有名,教职人员及硬体设施均有口皆碑,学生可从幼稚园、小学一路读到中学去。我少年时也曾在此就读中学,因嫌老师授课进度太慢,只念了一年便告退学,在家中请家庭教师辅导。
  学校收费十分昂贵,每年三十万的门槛让众多家长望之却步,故此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不过华定思出得起钱,况且,相较于我的工作绩效而言,这点员工福利实在不算什么。
  
  研究室里的工作人员已走得七七八八,剩我们几个主要成员还在讨论试验方法,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各人均不时去看手表。
  明日便是新年,我知道他们都急着回家,于是道:「再坚持三十分钟,明日连放你们三天假。」
  话声一落,气氛立刻不同,人人精神抖擞,抓紧工作。
  其实讨论已近尾声,这一个月研究十分顺利,几处关键环节略做改动,细胞存活率已上升至百分之二十,足可向董事会交代。按预期目标,半年内应可完成。
  再商量一下放假后的工作安排,会议便告结束,人人急不可待往家赶,我也不能例外。
  出了研究室大门,车子早已等在外面,司机向我转告,「华先生今晚与盛丰总经理谈生意,会晚些回来。」
  不知是否怕我半途逃跑,华定思坚决不许我自己驾车,每日亲自接送我上下班,若有事不能亲来,便要司机代劳,同时交代缘由。
  我暗想,这是做什么,真以为我们伉俪情深,做丈夫的每日向妻子汇报行踪?未免太过可笑。
  
  回到家,进卧室换下西装,我开始四处寻找宝宝,卧室、游戏间、书房统统转过一遍,就是找不到。我唤来管家,「罗伯特,学校还没放学吗?」
  「先生,今日周六,学校放假,明天过节,连续几天不必去学校。」
  「那宝宝去了哪里?」
  「麦老先生一早来接少爷去玩,陈妈跟着,说吃过晚饭再送少爷回来。」
  那日将宝宝带去麦府,麦伯父喜欢得跟什么似的,险些不肯放他回来,之后隔三差五便接过去玩耍,教宝宝钓鱼、下棋,这一对忘年交倒投缘得很,才一个月,宝宝已能对弈,前日还拿着麦伯父送的棋盘向我炫耀。
  「我知道了,你把晚饭送到书房来,等宝宝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先生。」
  
  我边吃饭边继续研究学术资料,还未吃完,管家进来。
  「林烈林先生来访。」
  我头也不抬,「告诉他华定思不在。」
  管家面色十分为难,「林先生喝醉了,一直嚷嚷让您去见他。」
  我皱眉,他来干嘛,回港后便不见人影,一个月没有动静,这时才来找我麻烦。
  
  我走到客厅去,只见一人瘫在沙发上,正捧杯狂饮,桌上一瓶香槟已没了一半,满脸胡渣不知多久没刮,哪里还是一个月前俊朗的样子。
  我走近,立刻嗅到一股酒臭,不知他来前喝了多少,好似刚从酒缸中捞出一般。
  「失恋了?跑到这儿喝闷酒不如去酒吧,这里可没人像林勋那样安慰你。」我冷言以对。
  林烈看过来,双目通红,面容狰狞,似一头恶狼,我吓一跳。
  「他没和你联系过。」他喃喃道。
  我迷惑,不知他说谁。
  「你说什么?谁和我联系?」
  「我哥哥,林勋,我找不到他!」
  「我在麻省的事从未告诉任何人,林勋又怎么可能有我的联系方式。」我愕然,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继而一愣,突然醒悟过来,「你以为他会同我联系,回港后一直监视我!?」
  我大怒,劈手拿过酒瓶,将半瓶香槟浇到他头上。
  「林烈,你发酒疯别扯上我,林勋是你大哥,你都联络不上,倒来找我!」
  林烈跳起来,同我对峙。
  「我若能找到他还用监视你?他五年不与我联系,除了找你还有什么办法?」
  林勋一向疼爱这个弟弟,怎会数年不肯回来看他,我大惑不解,直觉其中蹊跷,冷眼看林烈发疯。
  「他说过会一直照顾我,却一声不吭离家,为了加入那个考古队,四处挖些破烂,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怎么求,他都不肯回来,」林烈抱着脑袋坐下,喃喃自语,「我做错什么让他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吻他吗?我知道不该这样,可每次我都等他睡熟了才做,他应该不会知道,那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我到处惹祸,让人向他告状,他都不理,只肯给你打电话。我是他最亲近的人,你不过是他表弟,凭什么让他那样关心!」
  我身上泛起一股恶寒,鬼使神差般问他:「你为何帮华定思对付邵家?」
  「大哥和你那么要好,邵家遭难,他肯定回来帮你,我知道不该帮华定思融资收购邵氏股份,那又怎样?只要大哥能回来就好。我一定乖乖认错,只要他不离开我,打我骂我都好。」
  林烈神智不清,似梦中呓语般尽数道来,我全身僵住,好半晌才能回神,恨不得将他抛进焚化炉。
  「他回来了吗?」我冷冷问。
  「他回来过,可不肯见我,他让律师把财产都转给我,说从今以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再是他弟弟,离开之后就下落不明,我找他五年,没有任何消息。」
  林烈讲完,眼泪也掉下来,先是哽咽,渐渐痛哭失声,「他再不会回来了。」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他面目可憎,但见他这么伤心,又觉可怜。
  林烈哭声惨痛,佣人们都探头探脑向这边望,我把管家叫来吩咐,「弄昏他送回林府去。」
  好容易弄走林烈,我心情糟透,哪里还看得进资料,等宝宝回来,同他说了几句话,胡乱洗漱一番睡下。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纷乱嘈杂,待惊醒便再也睡不着。
  我睁眼看表,不过凌晨两点,距天亮还早,这可怎么打发?愣愣躺了一会儿,起身披上睡袍。
  去书房找些书看,周易、西方哲学……越枯燥无味越好,读上几页,催眠效果强似安眠药。
  书房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些微昏黄的光线。
  这么晚了,谁在里面?
  我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看见一人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
  哼,半夜不去睡觉,似僵尸般坐在这里干嘛?连进去拿本书都不方便。
  我皱眉,改变主意,转身向厨房走,还是去喝杯牛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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