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歌

  
他从她的思想中读出难过与绝望，达其目的。然后她一定会如他所想的离去不再来理会他，让他静静地死去，亦或是更痛快地将他杀掉，那正是他的愿望。  
反正都是渺小的，不是吗？所以连眼都不愿睁开，就这样沉睡。  
但她轻轻地走到他的身旁，放下了什么，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有些诧异。  
待她走远后，他微微侧首，瞪着她放下的东西。  
那几个刚洗过的水灵灵的苹果，晶莹透亮。  
瑟瑟的秋风吹落片片红叶，却感觉不到任何冷的气息。  
阳光忽然灿烂，云散了。 
二．七祭  
 楔子  
 阴阳平衡，五星一线，七祭同祀  
 她在这里诞生。  
 然后注定被束缚的灵魂  
 永远地，守护这片土地。  
1. 叶王  
望着他熟睡的脸，她不禁松了口气。  
从那之后她几乎不敢靠近他，只有在他熟睡时将水和食物送到他的身边。  
怕极了看他那愠怒的脸，那样好看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酝酿着杀意。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令人不寒而颤。  
而平时远远看他的身影，却是那样的落寞与孤寂。  
她情不自禁地打量起他来。  
俊俏的脸庞，五官长得恰倒好处。长长的睫毛，酒红的秀发随意地散在背后，亦是好看。雪色的披风，漂亮的耳环垂在耳下，绘着银白的五芒星。血红的手套上，印着中适的“H”、“A”、“O”三个字母。  
——叶…王……？心中低唤。  
猛然睁眼，那双带着些许血丝的眸子冷冷地望着她。  
她惊得无法动弹，定定地跪在他的身旁，一动不动。  
“什么事？”那声音冷幽，“你叫我？”  
她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焦急得快要掉下眼泪，只能在心中颤抖地呼喊：“…没…没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叫醒你的！我……对不起……”  
“叫了就叫了，有什么好掩饰的。”近于不耐烦的语气，然后一声轻叹，“没事吗？没事就快走开，别在这里呆着，感觉不爽……”  
她一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跑开了。  
只剩他一人在这里。  
口有些渴，端起身边的水一饮而尽。抬头望那天空，乌云正在聚集。  
似乎，要变天了呢。 
2.雨夜  
天渐渐暗了。  
乌云遮住了星星，黑压压地积蓄着。  
终于一道闪光划破了长空，压抑已久的雨点疯狂地撒落，沉闷的雷声在耳边回响。  
——真恐怖呢，秋天的雷雨。  
被雨冲刷着的他静静地想。  
雨点打在脸上冷生生地疼，落进他的发丝，随即又成股流下。  
半个时辰后，雨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嗤，真是的。虽说水灵灵的男人是好男人，但这样下去，不被雨淋死，明天也会发烧死掉吧。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  
闭眼，听大地接受洗礼的声音。  
“嚓、嚓、嚓”  
雨中的踏步声。  
“嚓、嚓、嚓”  
那声音由远及近。  
“嚓、嚓”“呼、呼…”  
当那脚步声清晰得不能再清晰时，沉重的踹息代替了它。  
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天太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雪白的裙子不停地滴水，浑身湿透了。  
走近一些，他看见她怀中抱着一件近似透明的衣服，不停地喘着粗气。  
许久，她的呼吸仍不能平静，隔在彼此中间的雨帘，几生几世的朦胧。  
——…这个……请穿上……  
心中的声音清秀。  
他不语。  
沉默中一道惨白的银光闪过，他看清她通红的脸，尔后一阵炸雷惊得她在原地瑟瑟发抖。  
垂头，闭眼，不予理睬。  
但她跑到他的身后，将宛如薄纱的羽衣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  
那瞬间羽衣在他身边张开结界将雨挡在外面，然后他感觉身上的雨水渐渐被吸附消失。  
好温暖。  
微微睁眼，他看见她的笑。  
不是讨厌。  
然后见她会心地点下头，消失在雨幕中。  
这算什么？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你凭什么要来帮我？  
就因为毫不相干，所以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那么多次的冷漠，那样的不屑一故，不可能不憎恨与讨厌的吧？  
毕竟，人心脆弱。  
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你没脑子吗？照顾我是徒劳的，我不会回报你的。  
也许，还会将你杀掉。 
3.七祭  
雨后的天空异常湛蓝，不带一丝杂质的。  
被雨冲刷后的枫叶格外红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发芳香。  
是个好天气呢。心中低喃。  
有点口渴。看着身边空空的阔叶，眉头微皱。  
没有来吗？那个女人。  
又是一天过去。  
果然，还是如我所预料的，开始对我置之不理了呢。  
一声自嘲似的轻哼，惊起了枕睡的青鸟。  
就在此时，旁边的草丛开始躁动。  
她还是来了，踏着轻轻的脚步，却不知为何身体摇摇晃晃，脸颊微红，嘴唇却是苍白。  
看着他醒着，有点踌躇，不敢过去。  
“拿水来的么？放到这边来，然后去你该去的地方。”他道。  
走到他的面前，不敢抬头，轻轻地放下盛水的阔叶。  
透过她的发间他看清她的脸，隐隐憔悴。  
大概是病了。  
起身时腰间的玉坠滑落，却并未发觉，踏着不稳的步子缓缓地离开。  
漫不经心又略带好奇地捡起那块死返玉，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着：七祭。  
十四年前，在一个复古的村庄中，金求，木焚，水祀，火祭，土葬，天灵，地拜七种盛大的祭祀亡灵的仪式齐齐举行。七月七日这天夜里，五星一线，不吉的感觉压抑在人们心中，恐惧笼罩了整个村庄。  
然而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此刻的沉寂，人们纷纷聚集去她身旁，这个红发红瞳的赤子分明是在响应这场无声的阴阳之战。  
多么不吉！  
“不将她处死是给予你最大的恩惠。丢进禁忌之森里吧，把这个，怪物。”  
村长的命令无可违抗。  
母亲在他身后默默拭泪，承受着失子之痛以及那些鄙夷的眼神。  
此时忌林里的火鳞鸟开始躁动，纷纷发出凄绝的哀叫，似一首婉转而悲凉的哀歌。  
血与泪交织。  
玉中的景象久久浮现在他的脑海，在她身上多多少少看见了自己的些许影子，那昏暗摇曳的烛光中母亲闪闪的泪光让他无法释怀。  
有些怜悯，有些感伤。 
 4.入侵  
身体，大概可以动了。托她的福。不过总是很累，怎么睡都不够似的。  
他依在树下静静地想，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睑。  
那熟悉的脚步声在身边响起，知道是她送水和食物来了。  
没必要那么听话吧，让你别靠近我就真的不在我眼前出现。  
“喂，七祭。”他叫住她。  
惊愕。  
猛然停住要离开的脚步，战战兢兢地转身。  
那块玉坠向她飞来，不知是他用里太大还是自己没接好，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啊，对了，玉坠…  
起身，将头埋得低低的，深深鞠躬。  
——谢……  
“没必要。那种东西对我没用。”漫不经心地睁开眼。  
抬起头，颇为奇怪地看着他。  
“灵视。”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起伏。“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那双水灵的眸子直瞅着他，光芒在她眼中闪闪烁烁。  
一个大大的微笑。  
——真厉害！  
他不语。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逐渐朦胧，风吹落的枫叶如纷飞的火蝶。  
已经是深秋了呢。  
乌云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风是如此的森冷，有股气流始终不能平息，长草在足畔躁动。  
近了，那脚步声杂乱而急切。  
那样的沉重，地面微微震动。  
然后身后一阵窸窣的声音，是七祭。那雪白的衣裙上血迹斑斑，一只手臂紧紧抱着另一只正流血不止的臂膀，清秀的脸上满是污垢，不停地喘着粗气。  
她受伤了，而且很重。但他只看见她的笑，听得她在心中说：没事，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那声音微微颤抖，掩饰不了的虚弱。  
这时在树林中的“东西”终于现身，一个个暴跳出来把他们围在中间，那丑陋的嘴脸，那垂涎欲滴的面容，那恶心的呼吸声，一切都在此静止。 
5.血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