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

难道，你生日那天喝到那锅汤，不曾感动吗？”
    “生日？”苏薇终于想起来，那个晚上确实是自己的生日，可是她从小就对自己的生日不敏感，因为妈妈极少将她的生日当做一个重要的节日。
    她也终于明白夏寒手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了，这一切，夏寒丝毫没提，而那锅鸡汤，不是第二天早上被夏寒倒进了下水道吗？
    而且，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夏寒变得冷漠，疏远。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薇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直到程波推开门出来，她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薇薇，对不起。”程波轻拍苏薇的肩：“你进去吧，他很想见你。”
    苏薇疑惑的望着程波，捏着冰凉的门把，很害怕推开这扇门。
    “薇薇，你在门外吗？”夏寒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竟然惹出苏薇的泪来，多久了，多久没有听到夏寒这样温柔的呼唤自己了。
    “你进来好吗，我错了，真的错了。”夏寒的声音里透出恳求，如果他的腿没有被固定，他肯定用两手爬都要打开这扇门将苏薇搂在怀里。
    这扇门仿佛有千斤重，阻隔了苏薇跟夏寒，她没有勇气推开，没有勇气再见到这个让自己锥心痛过的男人。
    她突然很恨夏寒，生平第一次恨人，恨的竟然是自己最爱的人，她恨他那么轻易的就推开她，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为什么这么善变，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程波将苏薇推进了门内，然后轻轻关上门。
    他不高尚，至少没有高尚到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亲手推给别人，可是强行将苏薇留在自己身边，她永远不会幸福，苏薇的幸福，只有夏寒能给，自己给不起。
    这么多天来，苏薇的萎靡不振，苏薇的精神恍惚，苏薇对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反应，让他很痛心，夏寒就是苏薇一半的灵魂、全部的快乐。
    程波没有选择的，他只能放手，不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薇香消玉损，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爱起来了，却这么惨烈，不惜押上全部。
    苏薇靠墙站着，远远的看着夏寒。
    多少次她爬上楼顶，踩着滑腻腻的青苔，冒着摔下去的危险，克服对高度的恐惧，只为了见夏寒一眼。
    那无情的风，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呼啸而过，仿佛在嘲笑苏薇的痴情，多少次她想就那么跳下去，融入那一片无暇的蓝色里，也许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噬骨的伤痛。
    她终于能理解那些殉情而死的情侣们，因为生的无望，所以希望借助死亡来寻求解脱。
    夏寒斜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右腿打了石膏被高高的吊起，他唯一能动的只有手，可是他伸展了手臂，还是够不着苏薇，所以夏寒虚弱的说：“靠近一点好吗，让我看看你。”
    苏薇流着泪摇头，她害怕自己靠近了会很没骨气的投奔进夏寒的怀里。
    她朝思暮想的恋人啊，如今近在眼前，如今又恢复了那温柔的口吻，宠溺的眼神，让她如何再坚持去恨他。
    难道男人的心天生便比女人的心更硬吗？难道男人注定了在爱情里是强者吗？为什么他们可以做出冷漠的样子，为什么他们可以拒绝爱人的接近？
    “现在，你能说说你的原因了吗？”苏薇梗咽着，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在你生日的那个晚上，我想接你下班，所以，我去了你们科室找你。”夏寒深吸了一口气，那种被最深爱的人欺骗的耻辱又翻卷而来。
    那夜，那个值班的小护士有些嘲笑的说：“苏薇啊，她每周这个时候都不在呢？你是她什么人呀？”
    “我是她男朋友，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
    “哦，男朋友呀？”那个护士跟身边的另外一位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笑着说：“苏薇跟我们主任程波出去了，很晚才能回来。”
    “每周吗？”夏寒强按下心头的怒火，那一刻他感觉身体内所有的血都涌到头上，恨不得撞个头破血流才舒服。
    “当然是每周呀。”
    夏寒转身离开，还隐约听到身后两个小护士的窃窃私语，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爱人的不忠的，当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之后，其实全世界已经看了他好久的笑话了。
    “我之所以骗你我每周三是加班，而不是跟程波在一起，是因为我怕你多心。而且，我们只是在一起上课，有那么多学生作证，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科室里很人多口杂，肯定会有些风言风语，所以你相信了，然后就怀疑我，也不给我辩解的机会，就那样狠心的把我否决了，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
    苏薇泣不成声，心痛到无力，只能紧紧贴着墙站着，她没想到自己的爱情经不起几句流言蜚语的考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爱情死于一粒沙的细节。
    “可是你应该告诉我的，而且，在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我看到，程波在巷子口抱了你，你们，低声说着什么。”
    那夜，夏寒仓皇的从医院逃回来，结果在上楼的时候听到车声，然后就看到苏薇下了车，而程波，轻轻的将苏薇拉进怀里，苏薇，没有反抗。
    “那夜你生气离开，事后我很后悔，但是当我追出去时，我却看到在医院门口程波将你带走了。”
    苏薇笑了：“我确实不该做些瓜田李下惹人怀疑的事情。”
    苏薇下车后，程波也跟着下了车，他对苏薇说：“我能像父亲一样，拥抱一下自己的女儿吗？”
    苏薇微微迟疑之后点了头，于是便有了夏寒看到的一幕。
    而那个晚上，如果不是程波的出现，她只能露宿街头。
    “对不起，是我疑心太重，我该问清楚的。”
    夏寒悔恨的说：“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夏寒，可以为所欲为，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办不到的，或者我还对前途信心满满，认为吃苦只是暂时的，终有一日我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可以让你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可以给你很安逸的生活。我不会那么没有自信，那么轻易就被几句流言打败，看到你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我不是躲在暗处流泪痛恨自己没用，而是奔上前将你从他怀里抢回来。”
    “可是，现在的我，觉得很无奈，很无力，我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到底是风光无限还是庸庸碌碌，我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给你优越的生活。快五年了，我还是摆脱不了父亲的控制，我依旧只是他生杀予夺的一颗小棋子，我之所以能坐到现在的位子，是因为我父亲跟Andy有协议在先：若两家联婚，我可以继续在汽车行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Andy替我经营父亲的生意。”
    “我抗争了这么久，依旧一无所有，我失望，我灰心。而程波，事业有成，而且妻子离异，我觉得，我给不了的，他可以给你，如果你能跟他在一起，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我们这样熬半辈子，都买不起一套像样的房子，没有房子，便不能要孩子…”
    “你曾说：喜欢一个人，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心中便会萌发出一种善。那种善，会让你在不能与他共享美好爱情的时候，宁可他更先走出忧伤的窘境。就好像，当两个人同时深陷泥潭，却只有一双翅膀，你会甘愿让给他，让他先一步飞向那明朗的晴空。”
    “即便，你只能在悲伤和无助中仰望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即便，你也不知道伤口愈合的时间会有多久，或许只是六月天一场雨的长度，或许是花开花落的一个季节的光阴，或许是一段青春的落幕，抑或是，一生都无法排遣。”
    “但是你还是会选择仰望他，确定他幸福之后，再转身离开。如果注定我得不到解脱，至少不拖累你跟着受罪，你有权利选择更好的归宿，而且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夏寒说完这么多已经是全身疲软乏力，他的伤腿抽搐着痛，而头也越来越重。
    “那现在呢？现在你为什么又回头了，又不高尚了，又愿意拖我下水了，让我跟你一同忍受贫穷、疾苦、折磨？”
    “因为，程波告诉我，你很痛苦。”
    “爱情岂是由得你收放自如予给予求的！”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夏寒尽力撑着不睡过去，可是他真的好累好累。
    “你以为我爱慕虚荣、好逸恶劳，你以为我渴慕荣华富贵，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总是专横的去揣摩我的想法！如果在爱情中你敞不开心扉，你拒绝交流，这样的冷战、猜忌、背离，只是个开端，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烦恼，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爱的方式错了！”
    “我只是想让你少些烦恼，我只愿给你带来喜悦，却不舍得跟你分担我的痛苦。”
    “我愿意与你患难与共。”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
    “晚了，破镜还能重圆吗？总会有裂痕的。”
    苏薇狠心的说完，却发现夏寒没了回应：“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