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

第43章


他当时非常不解,但碍于身份之差和这位主子的难测脾气便没敢多问。后来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多口问了一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鞠躬道歉。但幸好云雀恭弥并没有生气,只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有人想要”后就转移了话题开始交代任务。
  现在看来,原来他这些年都一直记着她当初的心愿。十年前她向他索要一颗纽扣,十年后他给予他所能给的全部。
  筱原雅纪收回锦盒跑到卧室,偌大的衣橱稳稳当当地靠着墙壁。她颤着手慢慢地打开,里面的黑色浴衣和黑手党西服摆放得整整齐齐。她逐件逐件细看,突然像是支撑不了自己身体的重量,靠在橱柜边缘,闭上眼,却禁不住眼泪从睫毛下滑落,滴在脚下的灰色地毯上。真的,每一件衬衣,都少了第二颗纽扣。可是现在,它们全在她手中。
  半晌,她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干脸上的泪,走出卧室,看到一直在门外等她的草壁,轻声说道:“走吧,他希望我去哪里?”
  “是!”草壁答道,叫来一个飞机头男子,“是瑞士郊外的一个小镇,恭先生都安排好了。这位是森泽,他将负责送您到那里。”
  森泽向她鞠躬:“筱原小姐!”
  她点头,只想去到他希望她在的地方,“走吧。”
  41、尘埃落定
  
  
  真不知道云雀恭弥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这个名字拗口得连她都记不清的小镇,位于瑞士南部与意大利接壤的宁静郊区,群山环绕,绿草茵茵,潺潺的溪水从斜坡上缓缓流过,宛如小夜曲中跳跃着的欢快音符。成片的橄榄树林立于山坡上,青绿的叶子随着微风沙沙作响,安抚着容易使人昏睡的夏日午后。
  筱原雅纪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自飞机降落的那一刻起,就像是掉进了兔子洞里,从此与世隔绝。小镇上的人们淳朴善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生活缓慢悠闲,单调满足,仿佛被世界遗忘。她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彭格列或是密鲁菲奥雷的消息,仿佛先前那些关于黑手党之间的战斗只是遥远的一场梦,醒来后毫无痕迹。
  虽然她早已习惯了无所事事度日,但如今每天半夜梦醒时总难以摆脱萦绕在心头的深深空虚,枕边没有熟悉的人,窗外也不是她熟悉的景物,所以有时候她会恨恨地想,云雀恭弥真是一个残忍的人,把她独自一人丢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且与她之前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他是不是故意要把十年来她留给他的寂寞加倍归还于她?
  种种花,养养鱼,看看书,晒晒太阳,散散步,这就是她全部的生活,很多时候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72岁而不是27岁。等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老死在这里的时候,她那距离几公里远的“邻居”就会过来找她聊聊天。那是个刚满20岁的年轻女孩,平时在日内瓦读书,暑假却喜欢回来这个生活平静单调的小镇。
  “外面的世界不是更丰富多彩,为什么喜欢回到这里?”她微笑着问道,坐在树下的藤椅里汲取夏天的清凉。
  “呃,不知道呢,”女孩想了想,笑着说,“城市里生活虽然多姿多彩,但我还是喜欢安静悠闲的这里,也许是所谓的恋家情结吧,我不知道。”
  她靠着椅背看着上方被太阳晒得明晃晃的天空,轻轻叹息:“恋家啊……”
  “那你呢?”女孩问,“你是亚洲人吧,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她闭上被阳光直射得不舒服的眼睛,轻哼道:“被人抛弃来的。”赌气的声音并未能掩盖住唇边不经意泄露的浅笑,夏日的暖风抚过脸颊舒服地昏昏欲睡。
  “嗯?”女孩不解地看着她唇边一抹与话语不相符的温暖笑容。
  她转过头睁开眼睛看着她笑:“某一天等你遇到一个只是看着就砰然心动的人就会明白了。”
  女孩笑:“我早就遇到了。”
  “哦?”她饶有兴致地笑道,年轻女孩的爱情啊,多么美好。可惜她在自己20岁的时候还时常停留在回忆中。
  女孩眼中充满了向往和崇敬,“我愿意把此生奉献给主。”
  她愣住。
  女孩继续说:“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男人比主更加伟大慈爱。”
  她想了一下,“是这样说没错……”
  “那么你呢?”女孩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雅纪愿意和我一样,用余生来侍奉主吗?”
  “呃,”她低头沉吟,“恐怕不行……”这样的话某个人肯定会杀了她,连伟大万能的主也拯救不了她。
  “为什么?”女孩天真地问,而后突然恍然大悟,“是遇到了那个只是看着就砰然心动的人吗?”
  她但笑不语,眉目间满满的柔情甜蜜一点一滴地缓缓流露,仿佛足以融化一个世纪的冰川。
  女孩笑了:“一定是个温柔完美的人。”
  她笑着摇头叹息:“才不是,那个人啊,任性,孤傲,毒舌,别扭,霸道,暴力,不讲理,挑剔,专制……一大堆缺点……”温柔完美?他哪有?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她自己一定不知道,在细数着那人的不是时,脸上是何等的柔媚动人,眼角唇边含着的幸福满足的笑意,像是从灵魂深处悄悄溢出来。
  “那为什么是他?”女孩不禁轻声问道。
  “为什么……”她歪着头认真思考,忽而一笑,“大概是因为少不更事,没见过什么世面,喜欢上了就没办法改变了。”
  女孩笑笑:“真是奇妙,”突然眼神一闪,问道:“你今天有客人?”
  “嗯?”她疑惑,自从被丢到这种山野地区,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你是说你自己的话……”
  “不,不。”女孩连忙摇头,示意她看向身后。
  筱原雅纪回头,顿时觉得远处的群山绿草通通化为模糊的背景,天地间唯一清晰异常的,是那个缓缓向她走来的黑发青年。呼吸一滞,呵,是那个只是看着就砰然心动的人啊。
  善解人意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离去,她的目光自黑发青年出现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直到他走到她跟前,俯身对上她清柔似水的黑眸。
  青年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微笑,右手抚上他清秀的俊脸,“你是云雀恭弥?”
  青年一愣,拉下她的手,上下打量,“你脑子坏了?”
  她左手覆上他的手背,反握住他的手,依然执著地问:“是不是?”
  “我是。”青年说。
  她像是一个偷吃了糖的小孩子,心满意足地笑了,低头,猛地一抬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腿上,“混蛋!”
  青年没有料到她的这般反应,小腿吃痛,“你在干什么!”
  她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上,不以为然地说:“给某个把我独自丢在这里的可恶的人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云雀恭弥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莫名其妙地无理取闹或是斤斤计较?长腿一迈,在她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我看你在这里生活得挺好的。”起码心情好到踢人的时候毫不留情。
  “你还敢说!”她美目圆睁,“去了那么久终于知道死回来了?”这语气语调熟悉得像八点档中在家守候一夜的妻子对晚归的丈夫说的话:“终于知道死回来了?”果然,狗血的八点档还是不宜多看。
  “没死成,”他说,“在你还完欠我的债之前我不会死的。”
  说到欠债,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沢田纲吉死了吗?”
  云雀恭弥不悦,果然草食动物留着就是碍事,“他是死是活不用你管。”
  她才不想管他的死活呢,可是他还欠她钱啊,走过去和云雀恭弥挤在一张藤椅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我们什么时候回意大利?”顺便去向沢田纲吉讨债。
  “随时都可以。”他搂着她说,微微侧身,让她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如同一只懒散的软骨虾,像很多年前一样。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耳边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多好,他又回到了她身边,从此每天醒来不再是一个人。
  “我去了你以前住的地方,”云雀恭弥扬起手中的一张像是信件一样的纸,“找到了这个。”
  筱原雅纪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是什么?”
  他扬眉,脸上似笑非笑,“你自己看。”
  她一把抢过,淡蓝色的信纸,也许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已微微泛黄。她仔细端详他的表情,唇边那个微微向上勾起的弧度很欠扁,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的什么秘密已被人发现。
  打开信纸,看到信中文字的那一刻顿时脸色大变,揪住他的衣领,恼羞成怒地问道:“你怎么会找到的?!”她都几乎忘记了,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封信的存在?
  云雀恭弥脸色不变,整理好自己的衣领,“云豆找的。”他在她以前住的地方逗留了一小会,即将离开的时候云豆飞到了一棵树下不肯离去,他将信将疑地叫人在树下挖了个坑,于是就找到了那封信。
  是十年前的筱原雅纪写给十年后的自己的那封信。
  她终于被交到十年后的她手中,还是由他先找到。物归原主,皆大欢喜。有一句话十年前的她倒是说对了,遇上了他之后,再也没能喜欢上别人,所以宁愿寂寞了十年。
  她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环住他脖子的手紧了紧,“恭弥,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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