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

  “狱寺隼人？”
  “是，我马上送回去！”草壁说道。
  云雀恭弥想了想，说：“不必了，交给我吧。”
  “啊？是！”声音就此被关掉。
  云雀恭弥套上浴衣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许多，刚才他们说的话她也听得七七八八了。
  “去哪？”她睁开眼睛问道，眼中还残留着睡意。
  他应道：“彭格列基地。”
  “这么晚了还过去？”
  “嗯，”他淡淡地说，“很快回来。”卧室的门被推开，又拉上。
  灯光幽暗暧昧，她半坐起来靠着床头，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睡意慢慢褪去。明天……终于要来了啊。他终究不放心那群少年，要自己亲自去确定么？大半夜过去彭格列基地，为了把走失的匣动物归还原主，这哪里像是云雀恭弥会做的事？
  外面一片漆黑，连月亮清柔的微光也被黑暗吞噬了。她闭上眼，双手十指交握着抵住额头，形成祈祷的姿势。仁爱慈悲的上帝，请你赐福于他们，明天，大家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雀恭弥从对面基地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半坐在床上的女子，蜷曲着双腿，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抵着白皙的额，微微颤抖。心底似乎有某些被压抑了十年的难言滋味一涌而上，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把几乎缩成一团的她拥入怀中，“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她在他怀里闷声说，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比十年前宽厚的肩膀上，“恭弥，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吧，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彭格列赢了还是密鲁菲奥雷赢了。”
  他在她头顶轻笑，“脸皮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厚。”
  “喂——”她不满地抗议，隔着浴衣咬了一下他的肩膀，才抬起头，好看的双眸在柔和的灯光中璀璨动人，“那么你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他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和十年前一样。我拒绝。”
  她怔怔地看着他，见他表情无异，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滚。”
  云雀恭弥转身，正当筱原雅纪以为他真的打算滚了的时候，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又坐回她身边，“我不接受女人的求婚，但是，”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小小指环塞到她手里，“戴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有，你所有证件上的名字，我会让人全部改成云雀雅纪。”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闪烁着温暖光芒的小小指环，咬着下唇，压抑住心底突如其来的强烈跳动，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眼睛亮亮地看他，神情很认真，“没有玫瑰花，没有香槟，没有单膝跪地，你是在求婚吗，恭弥？”
  云雀恭弥挑眉，“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宣告一些事情而已。”
  她细细观察手中的指环，是Cartier的True Love系列，设计简单典雅，银色的指环上镶嵌了一圈碎钻，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修饰，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传至心底却是一片砰然心动的温暖。
  “恭弥，沢田纲吉克扣你工资吗？”她说，“这是十年前的款式了，你不会是穷得只买得起商店滞销了十年的打折商品吧？”
  这场原本就没什么浪漫气氛的求婚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更加没有任何情调可言了，指环在她手中闪着光，沉静温润，并不十分耀眼。
  “不要就拿回来。”云雀恭弥说。
  她很干脆地把它放回他手上，“给你。”
  他一怔，看着自己宽大手心里的小圆环。
  她紧接着把自己的左手伸进他手里，唇边浅浅的弧度幸福甜蜜，朝他笑道：“帮我戴上。”
  他仿佛看到时光在他面前走了一遭，十年来心底深处从不示人的某些隐隐的期待终于尘埃落定，精致的碎钻指环套进她左手修长的无名指中，不大不小，刚好合适。他一向讨厌被束缚，但如果是她的话，他愿意用一个小小的指环把她束缚在身旁。
  筱原雅纪突然想起了一段古老的婚礼誓词，不禁轻声念道：
  “May you never steal, lie or cheat.[希望你永远不会偷窃、撒谎，或者欺骗]
  But if you must steal,[但是，如果一定要偷窃]
  then steal away my sorrows.[请偷走我的悲伤]
  And if you must lie,[如果一定要撒谎(lie还有‘躺’的意思)]
  lie with me all the nights of my life.[请在我此生每个晚上都与我同眠]
  And if you must cheat,[如果一定要欺骗]
  then please cheat death,[请欺骗死亡]
  because I couldn"t live a day without you.[因为我不能一天没有你]”
  他握住她的手，轻吻她光滑的额。
  “恭弥，”她靠在他怀里，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会天亮，“早点回来。”
  “嗯，”他应道，“我会叫人明天送你离开日本。”
  她身体一僵，脸色沉了下来，挣脱出他的怀，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抿紧双唇。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神色坚定没有半分退让。
  良久，她终于开口，语气涩然，“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
  他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从来不愿意，让她在没有他的危险地方多呆一秒。
  “至少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你是死是活。”既然不能与他并肩作战，她只希望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我不会死。”他一字一顿地说，她还欠他十辈子，他一定要尽数讨还。
  她从小被娇惯出来的任性在此刻暴露无遗，像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执拗地瞪着他：“我不走。”
  “你……”他还想说什么，墙壁上的感应器突然响了起来，按下，是草壁的声音：“恭先生，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他说，起来换上黑手党的西服，不再理她，只是在离开之前说了一句“明天走不走随你”，房门被大力关上，卧室里只剩她一人。
  她生气得恨不得把十年前的自己敲傻，当时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才会爱上这么一个任性专制独裁蛮横的人？把自己向后重重地摔在床上，柔软的大床弹性颇佳，黑色的床单与她的黑发融为一体，白皙细腻的脸庞在此时却呈现出一种无力的苍白。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心烦意乱睁眼至天明，可是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居然一夜无梦。醒来后去了一趟彭格列基地，从Reborn处得知突袭计划提前了，天还没亮他们就出了门。
  “筱原，”Reborn说，“你脸色不大好。”何止不好，简直是糟糕透顶。
  “睡眠不足而已。”她淡淡地说。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知道，”他说，“云雀虽然孤傲任性，但在决定每一件重要的事之前都是考虑周全的。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她心中愤怒到极点，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语气都平静无澜，“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任何人闹别扭，只是在遵循着自己的心。你为什么不问问碧洋琪，如果是她，这个时候愿不愿意离开你？”
  碧洋琪迟疑：“雅纪……”
  “如果你这个时候选择不走，”她看向她，说道，“那么你的理由也正是我的理由。”
  “你和碧洋琪不一样，”Reborn冷静地说，“碧洋琪是职业杀手，一直以来过的都是杀手的生活。而你只是一个平常人，除了时常与巴利安勾搭做一些小偷小盗的事以外，生活一直舒适无忧安宁平和，你根本没有承受战斗中频发的意外和伤亡的能力。”云雀恭弥正是深知这点，才不愿她留在基地，担心她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坐立不安。
  如果不是气氛不允许，她真想笑着调侃道，原来与第一暗杀部队的成员合伙偷取国宝级文物，在Reborn老大眼里只不过是小偷小盗而已，但实在没有心情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也不想再多说。
  “Reborn，我有我的坚持。”说完这句后便转身离去，无视碧洋琪脸上的忧虑。
  回到云雀基地时正好遇上在到处找她的草壁，“筱原学姐，”他焦急地说，“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她不作稍想即时打断他：“我不去。”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筱原学姐……”草壁紧跟着她不懈地劝说。
  她停下脚步，怒火中烧，说出的话语却缓慢清晰，“我说了，我不去。”
  草壁拿出一个紫色的锦盒捧在她眼前，恭敬地说道：“这是恭先生吩咐交给您的。”
  她虽感到疑惑但还是接过，蹙眉，轻轻打开镶嵌着紫水晶的丝绒锦盒，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盒子里装满了小小的白色纽扣，密密麻麻的，被保存得宛如珍贵的宝贝。
  “筱原学姐？”草壁见她表情不对，忙问道。
  她实在想不出云雀恭弥留给她这一盒子纽扣的用意，便把打开的盒子转向草壁面前，他跟了云雀恭弥十几年，也许会知道些许。
  草壁见状也是一惊，抬头看了看她，见她神色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十年来，恭先生穿的所有衬衣都是没有第二颗纽扣的。”他记得每次把新买的西服送到云雀恭弥房间时，他看都不看就直接把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