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青言

老和尚合掌闭目，“人也好，妖也罢，都是生灵。佛座之下，众生平等。墙外桃花，多年来诚心至善，未有恶因，且多行善事。还请两位不妨放过她。”
    “这些年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墨九殇言辞冷冽，“况且，书生一事又作何解释？妖就是妖，勾引凡人，本就是罪过。更何况这还是条手上沾满鲜血的妖。老师父，你不过是被她蒙蔽了！！”
    老和尚摇头叹气，“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凡是能真心悔过的，何不留个机会呢？书生一事，施主怕是误会了。书生刚才寺庙时，身体孱弱，本活不久矣。是那只桃妖借让他教习之机，一直助其调养。所以书生才身体日渐起色。桃妖以前怎样，老衲确实不知。但老衲能容它宿在庙外，也确是见她心诚。老衲这也是代那些村民向施主求情啊！”
    “老师父不用多说！”墨九殇冷冷的转过头去，“因果循环，老师父应该比我清楚。这些不过是她应尝的果罢。”
    老和尚摇着头，“罢了，罢了。施主执意如此，老衲也阻止不了。只是老衲最后再奉劝一句，施主今天冲动做下的事，未尝不是给自己种下的因呀！”
    说完最后一句，老和尚便落寞的走了。
    墨九殇一甩衣袖，径直进了屋。
    清言站在原地，想到那些村民，想到老和尚说的话，暗自忖度，也许桃花妖真的不坏呢？
    下午，书生回来了，带着疲惫和喜悦回了房。
    墨九殇起身就欲径直走过去，被清言一把拉住。
    “等等，我忽然觉得你的方法可能不大妥呀。”清言迟疑着开口。
    墨九殇冷冷的看向她，“你可知道当初她的手上有多少条命案？有多少人死于她手？你现在的心软，有意义吗？我说过，这不过是因果循环。你如果心软，就留在这里好了。”
    清言讪讪而道，“呃，我是想说，书生不是身体不大好吗？如果一时见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居然是妖怪，会不会惊吓过度就直接挂掉了啊？这样，算是顿悟吗？算是渡完劫吗？”
    墨九殇沉默。
    “我虽说还没开始历情劫，不过对这种事总还是有点经验。一般要一个陷入感情中的人顿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失恋！”
    “失恋？”墨九殇不解。
    “对！比如让他发现那个小桃移情别恋，最好是恋上一个富家公子，嫌贫爱富嘛！”清言努力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去跟那个桃妖说声，让她配合我们。如果她肯帮那个书生，就是你嘴里的木非，那也算她善事一件。”
    墨九殇冷冷的点点头，“可以给她个机会。但即便她做到了，我也不能放过她。这些都是她该偿还的。”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门。
    清言傻楞的站在那里，这还不放过别人？！没一点好处的事，谁会帮你干活啊？
    “还不跟上”，墨九殇转过头来，不耐的说着。
    清言撇撇嘴，急急跟了上去。
    墨九殇带着她一走离人群，就径直飞身前行，直到行到那座屋舍前才停下脚步。
    两人刚刚落地，身后的桃花一株接一株的移动，直到隔绝他俩和村落。
    墨九殇冷笑着。
    夜幕慢慢降临，林中桃花纷飞，暗香流动。
    清言的眼前出现一幅幅的画面。
    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正在厨房里的母亲，还有在书房里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哥哥。清言眼泪涌了上来。
    哥哥在书房里大叫，“清言，给哥倒杯水过来啊！”
    沙发上的父亲皱着眉头喊过去，“自己倒，就知道支使妹妹。”说完又转向清言，“别管他。你妈妈的饭菜应该快做好了，你帮忙收拾下碗筷吃饭吧。”
    说完，厨房里的妈妈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了，那样熟悉的笑容，“恩，快来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鱼汤！”
    清言再也忍不住了，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妈妈，“哇”的一声哭开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撒了下来，“妈妈，爸爸，哥哥，我好想你们啊！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呢。我以后再也不四处乱跑了，尤其不去爬山了，乱捡路边的东西啦。妈妈…”
    …
    “啪”！一个清脆的手掌打在清言的头上。
    清言迷迷糊糊的慢慢清醒过来了，才发现自己正抱着墨九殇的腰，哭得鼻涕眼泪一大堆。墨九殇的大手还搁在她的头上。
    嘟嘟猪挂在她胸前，被挤得万分憋屈。
    原来，还在这里，还是回不去了啊！
    清言赶紧松开手，用袖子擦擦自己的鼻子，带着浓浓的嗓音道歉，“对不起！”
    墨九殇看着她，平静的开口，“没关系，你中了桃花障。”
    清言这才发现周围的香味已经淡得几乎没有了。
    而他们的身边，跪着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小桃姑娘。她的脸上满是不甘，正愤怒的看着墨九殇。
    清言蹲着身子去，和她平视，“小桃姑娘，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然后，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的说给那只桃花精听。“只要你帮我们做到了，我们就会放你一条生路。”
    “不会！你还是得死！”墨九殇站在那里冷冷的补充着。
    清言一个不稳。大哥，你也忒诚实了吧！诚实到不知变通！
    “哈哈哈哈”小桃姑娘笑了起来，“这才是你天界第一战神的处事方式。你的名声我在妖界时也曾听闻过。石本无心，你是佛阁砚石修成，自然不懂七情六欲，更是不识情爱。落在你手里，你只会循章办事，怎会放过我？”
    清言在旁边艰难的继续努力，“其实我也是一神仙，刚位列仙位！这事，是我们俩一起负责。如果你肯配合，我会说服他放你的。”
    小桃灿然一笑，“我办不到！我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他。我本就是为他而来，又岂会伤他的心，弃他而去？”
    “你也喜欢他？当初的那个木非？”清言大惊，没想到当初这二人是两情相悦啊。“可是你当初喜欢的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天界战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病书生。转世之后，就是两人啊！”清言对于转世这种事，向来很是鄙夷。她真弄不懂这些人为什么执著于过往？
    桃妖像忆起往事，低头微微一笑，“你们做神仙的不懂。倘若真心爱一人，无论他转世多少回，换多少张脸孔，里面的都还是那人。还是他的善良儒雅，正义无私。无论他是天界战将，还是现在的书生，甚至可能下一世不过是农夫走卒，他都还是他，我爱的也是他。无论那人换多少张面容，多少种身份，感情都会让你循着他的气息，再次的爱上他。这样深刻的感情就像一张网，无论你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开的。”
    清言蹲在那里，良久无语，她为这样的感情而感动，自己却不能够体会，因为她从来不曾遇到。
    “可是对他而言呢，他能再次接受你嘛？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初的他。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去勉强他呀！”清言最后试着劝解。
    “是，即便他转世无数次，对我来说，都还在这一世。但，我不会去勉强他。我从未告诉他以前的事，不是吗？我从未要求他来喜欢我，但他也还是对我动心了，不是吗？两情相悦，深刻入骨，又岂是你们这些神仙能懂的？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伤他的心的。”桃妖脸色坚决。
    “他不过是这一世遇上你，再凑巧喜欢上你罢了。没有了你，他也会喜欢别人的。”清言忍不住冲口说到。
    桃妖笑着摇摇头，“如果真是那样，他又为何之前的每一世都没有爱上过别人？他又娶过亲，负过责任，但从未动过心。我也想过没有我他会更好，但直到我找到他，知道了这一切，我才决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我要和他一起，陪他每一生每一世。你低估了爱情自己的记忆，它只凭一种感觉，就能让你得不到就永远的空虚着。可惜！”她悲哀的低下了头，“我以前造孽太多，即便这些年诚心改过，也不能救赎。但，只要我还有一丝残魂，我相信我们都还能再次相遇，相爱的。”
    清言缓缓的站起身子，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这样深刻的感情的。在那样一样什么都快速的时代，连爱情都是快餐。闪婚，闪离。连婚姻都是这样的迅速，更何况还没有结婚，只是谈了一个又一个的恋爱。没有矢志不渝，没有情比金坚，只有劈腿，小三，二奶。美好的感情只有童话故事里才有。但即便是童话，也只能写道白马王子娶了白雪公主。
    “既然你痴迷不悟，那你也应该能接受接下来的惩罚了吧！”墨九殇冷冷的开口。
    说完，他就大手一挥，桃妖带着微笑，消失在二人面前。
    “啊－！”清言大惊，“你这就把她杀了？”
    “没有！只是囚禁在树底了。”墨九殇平静的回答，“如果你的方法不行，我就再当着木非的面揭露她的身份。恩，她不肯配合，就由你来扮小桃姑娘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