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39章


巴克斯则坐镇分局,指挥全部调查工作,并与匡蒂科和各地分局保持联系,随时了解案件的进展。
  奥瑟莱克的房子是一所小小的矮平房,外墙是菲尼克斯南区常见的拉毛灰墙。这个地区人口不多。我在车道上、草坪上数出了三辆废弃轿车,说明这些房子没住人。街区上还有两家人正在甩卖杂物,准备搬走。
  雷切尔掏出格雷森给她的钥匙,挑开贴在门框上的封条,打开门锁。推开门之前,她转身对我说:
  “别忘了,他们隔了三天半才发现尸体。你真想进去吗?”
  “当然。”
  不知为什么,她当着汤普森的面这么问我,让我很有点儿尴尬。汤普森露出笑容,似乎把我当成了个没见过世面的新手。这个笑容同样让我很恼火。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我连新手都算不上。
  向里走了三步,浓重的尸臭便扑面而来。作为记者,我见过许多尸体,但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荣幸:走进一个陈尸三天、尸体腐烂的封闭房间。腐臭味像有形的实物,几乎伸手可及。这股气味像威廉・奥瑟莱克的鬼魂,出没在这个地方,看谁有胆子进来。雷切尔让房门敞开着,透透气。
  “你们在找什么?”感到自己基本上控制住了咽喉部肌肉以后,我开口问道。
  “说不清这里面会有什么。”雷切尔回答说,“警察已经搜查过了,都是他的朋友……”
  她走到屋里右手的一张餐桌前,放下她带来的一个卷宗,打开,一页页翻阅着。这是当地警方移交给FBI的此案文卷的一部分。
  “去四下看看吧。”她说,“看来他们搞得很彻底,但咱们还是有可能发现点儿什么。小心别碰屋里的东西。”
  “好的。”
  我离开她身旁,开始慢慢地东张西望。我首先注意到的是起居室里的一张轻便椅。椅子是深绿色的,但头枕的地方被血染成了黑色。血沿着椅背一路流到坐垫。奥瑟莱克的血。
  椅子前面的地方、椅后的墙上,白色粉笔圈出两个孔。这是发现弹头的地方。汤普森跪了下来,打开他的工具箱,用一根细细的钢签捅着那两个弹孔。我没打扰他,继续向屋里走去。
  这幢房子有两间卧室,一间是奥瑟莱克自己的,另一间积满灰尘,看样子很长时间没用过。警探睡过的卧室壁橱上摆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的照片,但我想,他的孩子从来没在另一间卧室里睡过,也从没来看过他。我缓缓走过这些房间,还有过道侧面的卫生间,没发现任何跟案子有关的东西。我本来一直暗中有个想法,希望我能找到什么有助于破案的线索,让雷切尔另眼相看。但却一无所获。
  回到起居室后,雷切尔和汤普森都不见了。
  “雷切尔?”
  没人回答。
  我穿过餐室,走进厨房。厨房没人。我走进洗衣间,打开里面的一扇门,朝黑洞洞的车库望了望,那里同样什么人都没有。我重新回到厨房,发现后门没关死。我从洗碗池上面的窗户朝外望去。后院高高的灌木丛中有动静。雷切尔低着头,在灌木丛里走动着,汤普森跟在她后面。
  后院大约二十码深,两侧是七英尺高的木栅栏。但院子后部没有围上栅栏,泥地院子到那里以后变成了一道干涸的小河床,长着茂密的灌木。雷切尔和汤普森正沿着灌木丛中一条渐渐远离房子的小径走着。
  “多谢你们等我。”赶上以后,我不满地说,“你们在干什么?”
  “你怎么看,杰克?”雷切尔说,“‘诗人’会不会把车径直停在车道上,敲敲房门,等奥瑟莱克开门让他进去后一枪干掉他?”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
  “我也这么想。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他会偷偷侦察,也许一连盯好几天。警察详细盘问了附近的人家,没人发现什么外来车辆,没人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所以你认为他是从这儿进来的?”
  “有这种可能。”
  她一边走,一边认真观察着地面,寻找任何可疑情况。泥里的一个脚印,一根折断的树枝。有好几次,她弯下腰去,检查小径旁的垃圾。一个烟盒,一个空饮料瓶。但她什么都没碰。有必要的话,待会儿再收集也来得及。
  小径将我们带到一个高压线支架旁,伸进一丛茂密的灌木。灌木后是一个拖车营地。我们爬上高处,向下望着营地。这个营地很简陋,公用设施像房子完工后随便补上的敞开式门房、工具棚。有些门房用塑料板封闭起来,充当临时卧室、生活区。营地大约有三十户人家,挤得满满当当的,像牙签盒里的牙签,散发出一股贫穷的气息。
  “请吧。”雷切尔说,像邀请我们参加茶会似的。
  “女士先请。”汤普森说。
  不少人坐在低矮的门口和门前的破沙发上,大多是拉美人,还有几个黑人。还有些大概是印第安人。他们看着我们钻出灌木丛,表情冷漠。这意味着他们认出我们是执法人员。我们脸上挂着同样的淡漠表情,不动声色地从拖车屋之间的狭窄小道上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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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拖车营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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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做什么?”我问。
  “只是看看。”雷切尔答道,“等会儿再问问题。慢慢来,别着急,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来对付他们的。最好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她的目光不住扫视着营地和我们经过的拖车屋。我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出外勤。现在不是坐在桌边动脑筋,现在是搜集情况。我发现我的眼光更多停留在她身上,而不是周围的环境。
  “他观察着奥瑟莱克。”她说,几乎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对我或者汤普森讲话。“一旦知道他住在哪儿以后,他就开始策划了。怎么进去,怎么出来。他必须有一条逃逸路线,一辆用于离开现场的车,但又不太可能把车停在奥瑟莱克住的那条街上,那么做未免太不聪明了。”
  我们走过营地的主通道(窄得要命),来到营地前端,也是它的入口。从这里可以进入一条市区大街。
  “也就是说,他把车停在这附近,然后步行过去。”
  营地入口的第一个拖车屋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的字样。屋子上端还有个铁架子,上面有个稍大的标牌,写着“阳光大地拖车营地”。
  “阳光大地?”汤普森说,“阳光半块地还差不多。”
  “营地这个词儿也不准确,这儿根本算不上什么营地。”我说。
  雷切尔没听我们说话,正琢磨着什么。她走过办公室,进入市区公路。公路是四车道的,这里是城市的工业区。拖车营地正对面是一家连锁仓库,两边都是库房。只见雷切尔观察着四周情况,记在脑子里。她的眼睛盯着半个街区外的唯一一盏路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这里一到晚上就是一片漆黑。
  她紧靠路沿走着,目光搜索着沥青路面,寻找任何与案件相关的东西。也许是一个烟蒂,也许是一点儿好运气。汤普森在我身旁站着没动,一只脚踢着地面。我的视线无法从雷切尔身上转开,只见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下,轻轻咬着嘴唇。我走了过去。
  路边像钻石般闪闪发亮是一堆碎裂的挡风玻璃。她踮起脚尖,走过这堆玻璃渣。
  我们推开那间所谓办公室的房门,走进这个狭窄拥挤、堆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到这时为止,营地的经理已经喝过当天的第三轮酒了。一看就知道,办公室同时也是此人的家。他坐在一张灯芯绒面的懒汉沙发上,双脚高高地翘着。沙发被猫爪子抓坏了不少地方,但它仍旧是屋子里最体面的家具――除了那台电视以外。电视是松下牌,内置录像机,看样子还是新的。他正在看一个电视购物频道,里面推销的是一种自动化切菜机。好半天工夫,他才把眼光从屏幕上转开,瞧了我们一眼。
  “你就是经理?”雷切尔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警官?”
  够机灵的,我想。这人大约六十岁,穿着条军绿色的工作裤,上身套了件无袖T恤,胸口的地方被烟灰烫得到处是窟窿,一撮灰色胸毛从窟窿里支楞出来。他已经有些谢顶了,长了张酒鬼的大红脸。这是个白人。我在营地这么长时间,看到的白人只有他一个。
  “是特工。”雷切尔说,翻开皮夹,朝他亮了亮徽章。
  “FBI?调查局什么时候管过这种打碎车窗偷东西的小案子?瞧,我读过不少书,知道你们管自个儿叫调查局。我挺喜欢这名字的。”
  雷切尔瞅了瞅我跟汤普森,接着目光又转回这个人身上。从她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一丝急不可待。
  “打碎车窗的事,你知道多少?”雷切尔问。
  “瞧见你们上那儿去了,我长着眼睛。你刚才不就盯着地上那堆碎玻璃看吗?是我扫成一堆的。清洁工一个月都不一定上这儿来一趟。夏天灰尘多的时候能稍微勤快点儿。”
  “不,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有打碎车窗这回事的?”
  “我睡觉的地方就在这后头,听见他们敲碎车窗来着。还看见了,在车里鼓捣来鼓捣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上个星期四吧。我还想车主什么时候才会报案呢,就是没想到会惊动FBI。你们俩呢,也是调查局的?”
  “先别管他们,你是――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艾德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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