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舞羽衣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些个剩菜一般人还吃不着呢。”吴公公停住了脚步，“要说这宫中的膳食，除了陛下的，你说说，再数谁的最好？”
  “那还用问，不就是天天赏我们剩菜的那位皇后娘娘了。”上官芸菲，皇后，真不知道她还记恨着我什么，都一国之母了，还天天把我惦记成个眼中钉，肉中刺，正宁皇那么多的三宫六院不去惦念着，惦念着我一个住在最最最冷宫里的带罪之臣，天天往画窑里钻的人干嘛！我想想，距离上次那个陛下来这冷宫里拜访有多久了？一年？应该有了，就因为那一回，我那几个少得可怜的使唤丫头，全给回收了，一个也不分配给我，让我这一年都是过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
  “罪臣——伍霓裳接旨——”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我被吴公公冷不丁的拽得差点跌倒在地。
  “罪臣伍霓裳接旨。”我拍了拍衣袖，站直了身子，准备接旨。
  我可以不用跪任何人，包括当今的陛下，这是某人的金口玉言，在多年前就允诺了的。
  “皇后娘娘到——众人跪迎——”又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我身子不由得紧了紧，那个女人许久不曾亲自到我这里找麻烦了，只是每天以赐我她吃不完的饭菜与我吃，借而羞辱于我，怎么的今儿个这圣旨一来，她就来了？
  “罪臣伍霓裳参见皇后娘娘。”我十分到位的躬身拘了一礼，表情亦诚恳十足。皮肉之苦，我不想吃呢，好歹我这身体是从现代整个穿过来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那帮家伙没请示过我老爸老妈，凭什么动它。
  “免了。”上官芸菲的发音愈发的听起来仪态万千，凤威十足了，“周公公，接着传旨。”
  “这个……”
  身为正宁皇近身太监的周公公看来也挺虚这个生育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娘娘呀。我的头仍然埋得低低的，料他们也见不着我眼中的好笑之意。
  “嗯——周公公这是在为难什么吗？”上官芸菲低哼了声，“与本宫为难？”她又平平的补了一句。
  “是！皇后娘娘！奴才这就接着传旨！”
  周公公一定在抹汗了，呵呵，就那白面儿脸，流也流不了多少汗，还是小玩子那个半太监汗腺发达些，每回儿偷偷溜到我这里来送东西时，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吓得跟脸上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似的。
  “奉天乘运，正宁皇昭曰，罪臣伍霓裳为我朝瑰宝，不遗余力，尽心尽责，其服饰造诣，屡获天下人赞誉，今月末太子与公主两岁庆宴，特准其列席，钦此——”周公公一念完，就将那匹黄绢急急的递与了我。
  我心下发笑的安然接过，一字不差的继续完自己的台词，“谢吾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初，正宁皇的后位悬空了两年，第三年的时候，正宁皇赌气的依我之“无情”建议，立上官芸菲为后，尔后，有了龙凤胎，总算是结了我心头的一个念，我总忘不了那年雪地里渗人的红，太子的名号，就算是我做的弥补，送给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的弟弟的礼物，自太子名份定了后，上官芸菲便不再寻我麻烦，今天，一个圣旨，轻易的打破了我和她之间的宁静，唉，我和她之间的纠葛，什么时候才算完！有些烦了。
  周公公走了，上官芸菲也摒退了其他人等，我站着没动，等她说话。
  “在宫中的五年，你倒似活得越来越自在了。”上官芸菲率先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顶好的天气，风吹得挺干爽，我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叶子，“娘娘要是不喜欢罪臣去参加太子和公主的庆宴，罪臣那日便装病不去就是，何必劳累了身子跑这边一趟。”我说得不轻不重，依然摆弄着地上的叶子，近一年来，我越来越不想看到这些宫里女人的眼睛，我怕看到那里面有和自己眼睛里一样的东西，孤独……思念的孤独……只有女人才看得懂女人的。
  “来，坐这边来聊。”上官芸菲的语气和蔼得我全身的警报都拉响了！她想干嘛？！
  “罪臣站着就可以了，娘娘有什么吩咐？”我小心翼翼，客气了又客气，然后用眼角偷偷瞄了瞄四周，有人来救我吗？
  “唉，吾老了，不会再像只老虎一样的，咬着你不放。”秋风拂过，上官芸菲的青丝飞起，我好似看见了几根华发。
  眼花了吧？算算，这上官芸菲顶多不过二十五，她在我这个过三十的人面前叫什么老！成心气我！我最近正在努力遗忘自己的年龄呢！难不成这是她新想出的气我的法子？那她可真是找准了。我在心里愤愤的直哼哼。
  “娘娘真是说笑了，娘娘的凤仪越来越妩媚动人，怎的偏偏让你说成是老了呢？”我说的话不算违心，也不是拍她马屁什么的，上官芸菲本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岁月，让我看，只是增添了她明艳的妩媚。
  “看看这宫中待的，你也圆滑得像那海里的石子儿一般了。”她说着突然起身，站定在我眼前，尔后，细细的打量我起来，“你说，是不是你的声音勾了他的魂？”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淡淡的说，“去年进宫的李美人声音可比得上黄鹂了。”我向后退了一小步，掀起眼皮直视那双打量我的眸子。
  “哦，那你说是为何？柳女官的容貌与你无异，可他也不见有多宠爱，李美人的声音与你不相上下，他也就去了不到三回。”上官芸菲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问。
  “要我说实话吗？”我笑得不卑不亢，这次我自称为我，而不是罪臣。
  “说来听听无妨。”她亦笑得深藏，不露任何情绪，但她心底明白，她现在是在作为一个女人洗耳恭听。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指了指前面的那棵梨树又说，“娘娘看看那棵梨树，那最里面的那组，是否最为好看？”
  上官芸菲抬头望去，凝视过后，微微点头。
  “可如果将它采了下来，娘娘会否觉得它旁边那组更为好看？”我用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眼前，挡住了最先的那组梨花，然后再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颇为满意自己的这个比喻。
  有道是，这宫中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我不是国色天香，更不懂何妖媚之术，正宁皇之所以多年来对我念念不忘，只因我是他看中的人，却是一直得不到的人罢了，当年的那一箭，那首明月几时有，刻在他心底的，是个完美的模子。
  “你很聪明，吾真该庆幸，你爱上的不是他。”上官芸菲这刻笑得我总算看到了一丝真情实意。
  “当年那个孩子，你是无心的。”上官芸菲抓住了我的手，“更何况，你送了一份很好的歉礼，太子的庆宴，你一定要来，因为吾邀请了那个你很想见的人。”
  我很想见的人……她，她是在说波恩伊斯吗？！
  “娘娘！您说的是他？是他吗！”我激动得反抓住了上官芸菲的手。
  “是的，吾邀请他作为蛮疆国的来使，献上对太子的祝福。”上官芸菲拍了拍我的手，“不过，你要帮吾一件事。”
  “什么事？”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就知道这女人突然对我这么好有问题，想着我按捺下心中的激动。
  “帮吾做一袭这世上最美丽的衣裳，太子庆宴那晚，吾要为正宁皇献上一舞。”上官芸菲脸色有些潮红。
  原来如此，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按凤天朝礼治，太子那晚要去给自己的生母祝福，而身为父亲的正宁皇则要同行，也就是说，那晚，上官芸菲要跳上一段销魂舞，留住正宁皇。
  寻思着我便满口答应，“娘娘，罪臣定当全心赶制，肯定让娘娘得偿心愿。”
  她偿了我一个心愿，我了她一个心愿，唉，她也不容易，听宫中的传闻，正宁皇许久不曾留宿于她宫中了，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吾有劳于你了。”上官芸菲刹时笑得灿烂如花，艳光四射，有些晃我的眼睛了。
  呃，我应该也给自己做套漂漂亮亮的新衣裳，最好让那个家伙看呆，看得他食色性也，让他主动“非礼”我！嘿嘿，留下个孩子，陪我在这宫中解解相思之苦也好。
  
第九十七章 难以心安的大婚
 庆宴的当晚，我在房中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坐立不安！一会担心帮忙送信的公公有可能找不着波恩伊斯的人，一会又担心波恩伊斯没办法脱身前来赴约。身上的衣服换了好几套精心设计的，但最后还是换回了自己常穿的白底绿浅纹的衫裙，说不出为什么最终还是换回了平常的衣服，直到我迈出了房门外才顿悟过来！
  等不来他的人，我不能去找他么！这会儿所有的宫人都在那边听候着，多我一个听候的宫人谁会注意呀！低笑着在心底暗骂了自己几句糊涂，关上房门，我顺着那条和大宴处接连的一条直道走。
  银色的月亮照得石子路闪闪发亮，心情的愉悦不由得让我哼起了现代小调，没词，哪首曲的地方轻快浪漫我就抽了出来哼。
  “裳儿。”一声低低的轻唤。
  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我看着从树影里转出的男人，心还是无法避免的痛了一下，“康王今日是来拿太皇要的图样么？”五年来，康王的心意我不是不懂不知道，但是又能怎样呢？就算我心中没有波恩伊斯，我也没有可能与他一起，因为有太皇，有正宁皇，还有全天下的悠悠之口，我是间接害死静王的罪妇啊！他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裳儿。”走近我的康王如玉的脸庞微微泛红，显然喝了酒，神色间全是浓浓的深深的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