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清百合

我想，假如，李漫莉是被谋杀的，那么，那个谋杀她的凶手就一定曾经出入过我生活的、在平时我一直以为是非常安全、宁静、舒适的小区。说不定他就居住在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美丽恬静的小区里面。而我，作为一名刚从大学里毕业的刑事警官，作为李漫莉死亡事件调查小组的成员，就可能与犯罪嫌疑人生活在同一个小区里。也就是说，我与杀害李漫莉的凶手，相距是最近的。这种近距离感，让我不无惊慌而且兴奋。
3
当我进入电梯间时，我特别注意电梯小姐的表情。她果然不出我的意料，主动和我说起了李漫莉的死。她神秘地说：“你知道吗，我们楼里死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就是８楼上的那位头发染得金黄金黄的漂亮小姐。都死了好几天了，今天才被发现，是公安局的人来把她给弄走的。对了，你闻闻，连这楼道里都有一股怪怪的味儿。” 
楼道里静悄悄的，像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李漫莉的死亡而怀着一种恐惧的心理躲进了自己的家门。 
我慢慢地走在通往家门口的通道上。通道上立即回响起了我的高跟鞋声，那声音听起来单调极了。 
我掏出钥匙正准备打开防盗门时，门突然从里面开了。我看到张姨那张慈祥的永远带着谦恭笑容的脸。她边给我开门边说：“馨馨回来了。”我问：“我爸来电话了吗？”张姨说：“还没有。”我说：“他这次出国怎么忙得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啊？”张姨说：“你爸肯定是忙坏了，否则，他早就给家里打电话了。” 
我进屋后，换上了张姨递过来的棉布拖鞋。穿过客厅和起居室之后，我走进了自己的闺房。看见房里已经换上了一束极其新鲜的百合花。是那种纯白色的百合花，有一种好闻的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自由飘荡。张姨知道我从小就喜欢闻百合的花香，所以，只要我回家，就一定会记住给我的房间插上一大束新鲜的百合。 
张姨是我们从老家带过来的一个保姆。我已经记不清她是哪个时候到我们家的了。反正，印象中，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我们家。张姨说我爸是个大好人，她愿意服侍他。为此，她一直没有结婚。我对张姨的这种举措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我曾经问过我爸，张姨为什么要用女人的一生来照顾我们，而且是那样无怨无悔。爸爸说，也许她没有找到更好的去处吧。张姨对我及我爸爸的照顾都非常周到而得体。而且，她能想到的她都做到了。时间久了，她与我们都十分有感情。事实上，我和我爸都在感情上把她看成了我们的一位亲人。外人呢，则更以为张姨是我们的家人了。 
我向：“张姨，你知不知道咱们这幢楼里发生的事？” 
张姨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她说：“我知道，你说的是８楼的那位李漫莉小姐吧？” 
这下，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张姨不仅仅知道我们楼上出事了，还知道李漫莉的名字。我赶紧问：“张姨，你都听说些什么了？快说给我听听，我看看有没有价值？” 
张姨立即警觉地问：“怎么，馨馨，你要参加搞李漫莉这个案子？” 
我实在有些掩藏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兴奋。我说：“是呀，张姨，你知道，我到区公安刑警支队都３个多月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案子。我还正发愁我的专业理论知识没有用武之地，这下可好，突然从我们楼里冒出了李漫莉死亡的事。我们队头还不错，终于给了我一次机会。” 
张姨说：“馨馨，原来你爸爸就一直反对你当什么警察。结果，你偏偏要当警察不说，还要当搞什么刑事案件的警察。你说，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去搞案件，真是不太好。这下更悬了，还搞死人的案件。这简直就不是咱们女人干的事。你干脆跟你们那个队长说说，还是别去了。” 
我立即不高兴了，说：“张姨，你不愿意给我讲李漫莉的事就算了，干吗还要干涉我的工作啊？” 
张姨立即赔着笑脸说：“馨馨，张姨是心疼你才这么劝你，如果你非要去参加，谁还能阻止你？” 
停了一会儿，张姨说：“今天，咱们楼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我说：“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张姨说：“听８７６号房的顾太太说，其实，她早就这样对大家说过，那个狐狸精迟早要出事，只是，当时没有人去关心那个被顾太太叫做狐狸精的女人，她就是李漫莉。顾太太早就对李漫莉有意见了。因为顾太太说，那个李漫莉可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我问：“顾太太为什么要这样说？” 
张姨说：“顾太太说，这个李漫莉家里经常都有男男女女的在一起鬼混。而且，从来不顾忌对四周的影响。不是在一起喝酒调笑开派对，就是在一起搓麻。总之，顾太太说，无论他们做什么，动静都特别大。尤其是活动结束后，都深更半夜了，还像是大白天似的，迎来送往大声吆喝。好像这里只是一个公共的社交场所，而不是住宿区。” 
张姨在转述着顾太太对李漫莉的评价时，我脑子里就想起李漫莉穿着透明的粉色睡衣在电梯口随意出现的样子。心想，她的确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人。 
张姨见我听得很认真的样子，来了兴趣。接着，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我说：“顾太太还说，经常看见有不同的男人从李漫莉的家里进进出出的。当然，顾太太是从自家防盗门的猫眼里看的。她才懒得与李漫莉这样的人面对面，眼对眼的。” 
4
张姨的话引起了我高度的重视。我想，明天开始，就对李漫莉的工作和生活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访问。这也是扩大线索来源的重要方法。
也许，李漫莉的突然死亡，与她的私生活有关。而私生活的范围是否也包括她那些隐秘的情感生活呢？
我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流行的一种说法，叫你的生活与我无关。现在，就算李漫莉的生活与我无关，尤其是她的个人的私生活，但是，它们都可能因为李漫莉的突然死亡而从一种秘密的状态走向公开。这也是我在参与侦破李漫莉死亡一案时所未曾料及的。
第二天，上班不到十分钟，赵明就神秘兮兮地从他的办公桌前走过来，一脸的坏笑：“我说，漂亮的帮办，本来，我实在是不想再让你见那种非人的场面。但是，因为查案工作的需要，我又不得不残酷地这样做。”
我说：“赵明，你官不大，但关子却卖得比谁都大。有什么吩咐，尽快说来，痛快点。”
赵明说：“我的小姐，我真的不是卖关子，而是于心不忍。是这样的，昨天你走后，戴头儿又把我们几个留了下来，批评我们对李漫莉的现场勘查工作做得不是太细，要我们今天再次去群园８７５房间，重新进行现场勘查。戴队说，如果那是李漫莉死亡的第一现场，那么，就一定应该提取出有价值的东西。”
我猛然间想起了那满地的玫瑰花瓣。想起我们踏在那满地花瓣上时的那种感觉。也许，被踩在我们脚下的那些花瓣，正是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的东西。而当时，我们却没有想到，那些无声的花瓣，就是一种证据。
第二次现场勘查的最大收获突出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
一是从李漫莉的梳妆台背后，找到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红木小箱子。这个红木小箱子是放在墙里面的。如果不移动梳妆台，不把那面大大的镜子移开，就很难发现那块活动的瓷砖，不发现那块活动的瓷砖，也就不可能发现瓷砖掩盖的秘密。红木箱子里装了４张以李漫莉的名义存的存单，都是五年期和三年期的。有两张存单面额均系５０万元人民币，一张是３０万美金，另一张是５０万欧元。存入的银行，几乎都是商业银行，只有一张是在中国建设银行存的。除了存单，还有一张写了李漫莉名字的房产证。房号即枫林小区群园２３号楼８７５房，总面积１５６平方米，价值２２５万元。此外，还有一枚标有价值３０万港币的钻戒。毫无疑问，那是李漫莉的百宝箱。这些东西的获得，完全打消了我曾经以为李漫莉是租借别人的房屋才住进枫林小区的猜想。
二是从李漫莉的手提包里找到了一张“花样年华”国际美容中心的价值为５万元人民币的会员金卡。卡里显示，在４月２日，李漫莉从金卡里一下子就花费了２．８万元。在此之前，也就是从她获得金卡会员资格一年零三个月来，这是她最为昂贵的一笔消费。而且，是在她死前的２０多天里。她突然花去了这么大一笔美容费，是做什么呢？
三是从李漫莉的书桌上的一本书中，发现了她还有一封没来得及寄出的信。收信人是她的妹妹李漫欣。信不长，但是，却处处显露出了李漫莉对自己妹妹的一片深厚的感情。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漫欣：好
很想念你，还有皮皮（后来调查中知道，皮皮是李漫欣的儿子）。我一切都很好，你就别挂念了。皮皮是你的骄傲，也是你婚姻的骄傲。皮皮让我看到了婚姻所存在的一些被人们通常所忽略的那些美好。皮皮动摇了我终生不嫁的理念。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加剧了我对婚姻的一种渴求。漫欣，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一场如意的婚姻的降临。追我的人很多，而让我真正动情的，却只有一个。漫欣，也许，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选择他。他让我想起我们早逝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