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第47章


叶暖猝不及防,水流进眼中,只得勒住马头。
    未等她摸出绢帕,两只手臂已经伸了过来:“对不住,对不住!”口中叠声道着歉,连拉带拽地把她拉下马,拖着她跨过一道门槛,又一路跌跌撞撞拖上楼。
    水留在眼中,涩涩得难受,一时间强睁不开。听离去的脚步和关门声,刚才两个茶侍已经离去。而室内,还有另一人的呼吸。被按坐在椅上的叶暖,心中一叹,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她设计了偶遇,萧义便策划了水灾。
    既来之,且安之。叶暖摸出绢帕,一声不吭地擦起眼睛。
    这份气度,委实不错!萧义放开茶盏,慢慢晃至叶暖身前,望着狼狈满头的叶暖轻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叶暖终于睁开眼睛,却不看满脸坏笑的萧义,语意平平答着,只专注于清理头脸滴落的茶水。
    没得到预期中的反应,萧义面上笑容挂不住,上前假意帮忙,实际却趁着替叶暖摘去发上茶叶时胡乱扯着叶暖头发。
    “好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叶暖如何猜不透他她心思,只是不愿与她纠缠。
    “谁说无事?”萧义重新落座,捧起茶盏押口茶润完嗓子,肃整面色,道,“依照楚二小姐能力,当日所说的问题应该解决了。不知这生意,何时可以开始谈?”
    叶暖眉头轻颦,摇着头:“解决不了。”
    “怎的?”萧义面露诧异,随即微笑起来,“那楚二小姐把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叶暖依旧摇头,不等萧义再说什么,站起身抱拳:“请容楚秋先告辞!”
    “迟迟不说,吊人胃口,二小姐是想抬高价码么?”萧义也从椅上起身,一脸冷冽地望着欲拉开门的叶暖,“因为知晓二小姐身手不错,义我特意选了这间密室与小姐谈事,事没谈成,义不会出去,二小姐请自便。”
    叶暖费力拉了半响,见门纹丝不动,屈起指尖在黑黝黝的门板上敲出沉沉的金属之音,才发觉事情大条。待眼睛扫过紧闭的同色窗扉后,只得颓然落座。
    萧义推过早就备好的茶,好整以暇地等叶暖开口。
    叶暖喝完茶,终于不再沉默,抬起头直视起萧义,缓缓道:“据我所知,萧家每年盈利,只有四成入库。两成支付工钱,一成整修店面,其余三成,则入了各处官员腰中。时下禾国两王争一位,楚秋本欲携手萧家助一王,他日王登基之后,楚家作为功臣,可受封为皇商,自然不必处处受官员辖制……”
    “那缘何二小姐改变与萧家联手的主意?”萧义闻言慢慢坐直身体,等叶暖话一完,迫不及待地发问,“可是那王出了问题?”
    叶暖否认。
    萧义察颜观色,冷笑道:“那是二小姐觉得萧家不够格?”
    “若是萧家不够格,那天下再无楚秋可入眼之人。”叶暖话原想只说一半,见萧义眼中光彩过人,小心试探道,“人的眼睛,从来都喜欢紧盯住高位上的一举一动,一来皇家复杂,二来楚秋担心萧世姐他日难以身退。”
    萧义微露苦笑,旋即宣誓般仰头笑道:“萧义此身,与萧家命运相连,再无中途脱身的可能!所以,只要是有利萧家的,萧义自然愿意尝试。只是不知二小姐,有几成胜算?”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前天和昨天的任务完成了
    因为明日不用加班,所以再晚也要更,否则会睡不着觉~~——
    修错,看过的童鞋可以忽略云京富庶,而帝宫尤富。不提宫中价值上千上万金的摆设,也不道地库内成堆成山的金银,光光说那地上随便一块铺路石,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月口粮。
    但普通黄门的月钱,只得一百个铜子,平常人可能满足了,读过两年书的李英连不同,因着家里有个生病的姐姐,她每月要给家里三分之二。偶尔为了消耗时间,赌赌小钱花去十十个铜子,一年到头,真存不了几个钱。一入宫门,再无儿女情,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
    当初要不是希望进宫谋个好差事,老了可以享福,她如何愿意放着好好的女儿家不做,变成如今这幅不女不男的模样?
    进宫当差三十三年,小李子熬成老李子,却连个女帝身边近侍都没熬到,李英连不得不承认,她的人生很失败。
    去年大姐女儿娶亲,家里狮子大开口,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位主子伸出了援助之手。
    李英连明白,天上从来不会掉大饼,那位主子的心思,她也猜到些。瞅着去年女帝下朝后的不寻常,果然被她发现女帝遣人往晋城发密信。信件内容她自然无缘瞧见,消息倒可透给那位主子知道。
    事后,她又得了一金。她李英连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感谢那位主慷慨的同时,她更是尽心竭力。可惜后来,再没什么值得汇报的事。她常常哀叹是不能近身服侍女帝的缘故,所以才没能获知更多消息。
    时运不济,只能扼腕长叹。谁料逢上半月前柯常侍偶感风寒,侍奉不了女帝。帝夫看她年纪大些,瞧着稳重,提拔她当了女帝近侍。
    远瞧着羡慕,当真有一天这好事落到自己头上,李英连才发觉近侍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女帝勤勉,夜夜批改奏折或是读史书直至子时。身为近侍,自然得服侍女帝睡去才得安歇,而后寅时三刻前就得起来,侍候女帝穿衣、漱口、拭面。
    日日侍候女帝早朝,看似风光,其实也是件累人的是,尤其在容易犯困的春天。
    一连五日晚睡早起,初始的兴奋劲一过,李英连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倦怠。她站在御座斜后侧,时不时觑着女帝面色。寻思着,女帝一有退朝的意思,只要喊声——“有本早奏,无事退朝。”待女帝独自一人在晨曦殿改奏折,她便能打个盹。
    只是今日女帝居然想起与臣子闲话家常,笑眯眯地问起乔振武将军家事:“听闻乔爱卿有意为爱子选妻主,不知可有属意的人,朕亲自为爱子赐婚如何?”
    乔振武一脸惭愧:“多谢帝上厚爱,臣惶恐,对犬子多溺爱,以至养成犬子眼高于顶的脾气,恐怕一时半会无法享受帝上御赐婚娶之荣。”
    “听说乔小公子遗传了乔爱卿夫郎的样貌,眼高于顶也是自然。不过男子二十三,再耗下去可就迟喽。”女帝了然,也微有担心。
    “帝上教训的是,所以老臣前日才请楚御史为臣的不肖子画像,希望凭借楚御史妙笔,为犬子找寻一个好妻主。”乔振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道。
    “倒是个好方法。不过——”女帝颔首,停顿半响,提出了不同意见,“既然乔爱卿的爱子眼高,不是自己挑的,恐怕他还不喜。要不朕明日在御花园举办一场儿女宴,遍请云京适婚的官家女子、男子,既让爱卿之子多识得些年轻女杰,也让其他男儿和女儿得以婚配。”
    “帝上恩泽,臣感激涕零,臣替犬子多谢帝上!”怜子如何不英雄?乔振武第一次在朝上失态,泪水夺眶而出,埋头重重在殿上磕了数个响头。
    女帝笑着止住乔振武的跪拜,转向叶暖:“朕也听闻楚小爱卿曾经供奉于笔墨堂,最擅长画人像。何时楚小爱卿有空,可否为朕也留下一幅丹青?”
    叶暖从百官中起列,顿首在地:“蒙帝上青眼,是小臣荣幸!小臣素来无事,若帝上需要,随时可以传召。”
    “那择日不如撞日,朕看就今日罢。”女帝心情大好,有了起身的意愿。
    苦盼许久的八个字终于喊出口,可惜方才的期待早就落空,李英连如被抽取一根筋,浑身有气无力。若非御前失仪有掉脑袋的威胁,只怕她立时就要大大打个哈欠。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何况她还领着两份差使钱?熬着吧!
    熬这一字,如非当事人,永远无法体会内里的艰难。
    晨曦殿内,女帝照例坐在上位批改奏折,叶暖时不时撇上女帝两眼,深思半响后下笔。殿内很静,除了女帝批完一本奏折合上折本的声音,就只有三人浅浅的呼吸。李英连所站的位置,正背对着窗,从窗格斜射入殿的一束光柱,正投到她的肩背正中。站得久了,背上那块被光照到的地方暖和无比,李英连手下磨墨的动作越来越慢,即使强睁了七八回眼睛,也无法抵制漫卷而来的困意。
    磨墨的手终于顿住了,随后墨条一歪,眼看李英连的身子就要歪倒,叶暖眼疾手快点上她颈后昏睡穴,随即一手拎住她颈部衣衫,另一手接住飞出去的墨条。
    “爱卿好身手!”女帝见叶暖轻轻放下李英连,又把墨条小心支在砚池上方后,轻拍着掌赞道,“更难得还能分心接住墨条。朕很好奇,爱卿是从何时知晓这李英连会睡过去?”
    叶暖弯弯腰,拱拱手,开始一点点解释道:“距离小臣留下那个‘等’字,算来已有九个月零十天。小臣琢磨着也该给帝上一个解释。今日早朝见帝上眼内大有深意,小臣心有所感。而后小臣随帝上来到此殿内,还没坐下就见宫侍端来茶,帝上定要小臣先喝完一杯茶再动笔,小臣更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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