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第52章


一个嘱咐说柳儿你要保重安全,一个说我明晚还在飘香院等秋儿……绵绵情话,再加那男子清修的身材,温存的嗓音,听得茶小二几乎要从窗上脱开手,幸亏那女子看看天色快亮,回吻了男子一下,提步赶紧走了。
    明晚?茶小二心里直痒痒,隔夜果然又在此地发现了两人,照例有缠绵的吻,也有不舍的别。
    好在叶暖和张柳该说的正事都已在院内说完,茶小二夜夜听壁脚,也没多大关系。
    家主与那客人所谈的生意,也改由半月一次,每次家主高高兴兴地来,愁眉不展地走,茶小二就知道坏事了。若不是家主有胸有英气,她还真要怀疑家主是不是像个男子般爱上了那楚家小姐。但家主的种种表现,也委实太像一个身陷情网又是情窦初开的羞怯少年,如果家主真那么想,更坏事,虽然家主也算百里挑一的俊美,浓眉、粗腰、麦色皮肤却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她是男子。再加那小姐历来淡淡,也只有热情如火的男子才能挑起她的兴致。所以,茶小二得出结论,撇开女女相恋的荒唐,家主这般扭捏又顾虑重重,那小姐根本不会喜欢。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风吹遍山野。
    也许还真是春天的关系,茶小二近来总觉得心里蠢蠢,她刚娶了隔壁街道上,寡夫带大的男子。都说什么闺房之乐,她与夫郎相处时,却总是找不到兴奋的感觉。难不成真如昨日客人悄声谈论的,世间男子普遍呆板严肃,只有那种地方的男子才能让女人乐而忘归?
    忆起先前未娶时住在听松楼,逢到四更时的那段时间,茶小二神思不属,心跳莫名。以至忘了手下铜壶,不小心把茶碰翻在茶客身上。
    做错事,自然要挨茶客一通责骂,更可怕的是遇上巡视的家主。
    眼见着一份糊口的工作要丢,茶小二也顾不得什么,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祭出最后一个保命符。
    “义一直认为秋是那高洁之士,谁料居然半夜爬墙,而且爬的还是鸭馆的墙。若非此地小二半夜撞见你们好事,说不定义至死都要蒙在鼓里——到底是义眼拙,一开始就看错了人,还是秋妹妹心重,掩藏得太深!”在查探到茶小二所言确有其事之后,萧义暗恨在心,关紧密室门窗,也不等刚落座的叶暖喝完第一口茶,吐出了积压在心头多日的郁气。
    叶暖闻言骇然地吞下一大口热茶,日日子时出,四更归,小心翼翼的原因,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未料千算百算,还有偶然的路人没算到……此地又是茶馆,若是引做饭后茶余的谈资,被有心人听到,柳儿的处境可是势如危卵!她登时面色大变,好在那口热茶一路滚烫,直至蔓延到腹腔,带来疼痛的同时,亦给了她几分提醒。方才上楼时,她并未发觉楼下茶客有何异样,看来事情还没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叶暖假装抚喉,一面抬眼悄悄察颜观色,一面腹中暗思,而后才不在意的笑道:“身为女帝看重的臣子,言行自然得在众人面前如若楷模,而秋善于做戏,外表表现优秀不足为奇。不过萧世姐不愧有鹰眼之称,被世姐看破也罢,只是还请替秋遮掩则个。”
    一席话说完,叶暖连笑带揖。
    萧义见她不正经的模样,心火蹭蹭直冒,也分不清是悲哀还是愤怒。他勉力压制火气,才没把手中茶盏捏碎。过了许久,终于恨恨地放下茶盏,冷笑着答允:“义没那种闲心,更没一同丢脸的勇气!那个多嘴的小二,义早让她不在云京出现。不过——夜里爬墙爬多了,总有失脚的时候,秋妹妹还是好自为之。到时候,别怪义没有提醒!”最后几个字冷冽得几乎如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对于他的威胁,叶暖倒没放在心上,听闻事情比原先预想中还要好,她高度紧张的心一松,也不再为了掩饰而故意调笑,端起正色,拱拱手道着谢:“多谢世姐,秋记住了。”
    根据以往的观察,秋不是风流女子,为何如此反常?萧义猜测不出原因,只当如常人所说,女子到一定时间,**难抑。他强自忽略心间苦涩,好言规劝:“秋妹妹何必自甘堕落,效仿那种风流的拈花女子?年十九,娶夫正合适,如果嫌麻烦,内院收几个小侍也是暖床之人。”
    叶暖不敢把真实情况摊到他面前,似真似假地叹着气:“很简单,因为他们不会要求天长地久,不需要感情经营。而秋,现如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权势周旋中。”
    这可是她真正的实情?萧义视线胶着在叶暖面上,不愿放过她眼中丝毫变化。
    正如叶暖先前所言,做戏她最在行,既然知晓萧义在打量,面上自然云淡风轻地摆出笑微微神色。
    不用情,已是大好。他还苛求什么?萧义苦笑着撇开眼,掐断了追究下去的想法和勇气。
    ……
    每三天一次的夜游,改为十天半月一次。频率是少了许多,但萧义心中,好似被扎了一根刺,怎么使力都挑不出,只有眼睁睁看着它发肿,而后慢慢转为流脓。
    他的不安,他的烦躁,也终于在两月后到达他能承受的极限。
    叶暖一进密室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往日一身灰的萧义,今日居然穿了银线勾勒出朵朵兰形的月白长衫。而那明朗阳刚的面上,亦是一反常态地心思重重,及至见了她,才从眼眸中露出略带羞怯的笑意,似有无数深情即将破土而出。
    叶暖心里一个咯噔,脚步顿在原地,脑海中开始思量是否该找个借口赶紧离开。
    “怎的?刚来就想离开?”萧义好似看透叶暖想法,大步跨来,重重合上门,一手挽住叶暖臂,把她带到平常密谈的桌前坐定。
    萧义此人,遇强越强,顺着他性子也许不会翻脸。叶暖决定不做不必要的违逆,装作没事般照常交流起两边情况。
    只是今日的萧义极度反常,不仅没了素日的果决,还心不在焉。叶暖正好寻到告退的借口:“看来萧世姐有事在身,那秋不多打搅。眼下形势渐好,计划也不急于一时,下次再继续吧。”
    “你不问问我在想什么?”萧义语意落寞,双眼紧盯住叶暖,好似真正有秘密的人是她。
    “世人千般苦,各人各不同。如果能说,萧世姐也不必等我来问。所以,秋不做勉强人之事。”
    “好一句冠冕堂皇的不勉强!”萧义气苦,冷笑阵阵。过了许久才幽幽叹道:“秋妹妹非要哥哥说出口么……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来问。”
    固然他的身份,两人心知肚明,但相交至今,双方从未点破,今日为何……叶暖看了眼只有他才能打开的门窗,硬着头皮应道:“那秋问了,世姐可否说?”
    “别叫我世姐。你我都明白,此时没有旁人,又何必——”
    叶暖赶在他话完前拦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许多大事就是败在不经意的小事上,所以这称呼,到哪都不能疏忽。”
    “好,我辩不过你。”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萧义反驳不得,深深呼口气才转开话题,“秋妹妹今夜还是半夜出动?”
    “过两天吧。今日有些乏,明日或者后日。”叶暖不动声色地回道。
    得到肯定答复,萧义只觉苦意泛滥,喉口几乎要被涌上的苦水堵住,他生硬而艰涩地继续道:“一连数次,皆是同一个人,寻花人中倒是难得见你这般专情。秋既然深受女帝宠爱,其实大可跟女帝求情,纳了你那相好,也省得夜夜做贼一般。”
    “律法规定,官员一律不得在未娶正夫前纳娶烟花地的馆人。女帝即使再宠我,也不可能跳过律法。何况,做贼也有做贼的妙处。”叶暖眼睛转了一圈,笑微微地好似偷食了鱼的猫,随后就他第一个疑惑解释道,“至于老是同一个人么,那是秋懒得费力去找。秋要的,反正只是场**。”
    有朝一日,她也会这般调侃自己?叶暖心下想笑又笑不出。见萧义没声息,倒也放心不少。
    “若求一夕欢愉,义……大可满足你。”沉默过后,萧义却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叶暖大骇,瞪视着萧义的面容几乎不敢相信,察觉他面染红霞,叶暖心里急急搜寻破解之道——这萧义八岁之前所受的都是男子的教导,既然脸红,定然心理很大一部分还保持着男儿心态。即使打击他自信也不管了——“世姐昂藏七尺,威风八面,一向是秋眼中风光磊落的大女子,怎能做这般不符实际外表的小家男儿态!”
    世界颠倒,观念也是颠倒。叶暖一席话果真让萧义大受冲击,他失神的重复叶暖的评价:“昂藏七尺,威风八面……大女子……不符实际外表……难道义真那么不堪入目?”
    话是否说得过重?眼前人,表情痛苦得好似溺在水中,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灭顶。叶暖心有忐忑,但最终,安慰的言语她还是没说一句。
    好在萧义远非一般男子,片刻后前面上已经恢复正常。他起身打开密室门,一语不发地抱个拳,再也没看叶暖一眼。
    这样,对彼此都是大好。叶暖脚步略有沉重,心下却如放下巨石。
    “家主,你手中是什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