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第51章


    孟飞独自一人又喝了两口酒,到底记挂着有事在身,没如往常一般大喝。瞧了几次巷子最前头的飘香院,终于在夜色中扶着醉醺醺的叶暖出了酒家。
    红灯笼高挂,底下是迎来送往的馆人。孟飞步伐不停,挥开缠上来的手臂,一面往里走,一面粗声粗气地大嚷:“馆爷呢,叫馆爷出来!”
    “呦~~前次砸了我院中,几年没见更长进了,还带了姐妹来闹啦?”馆爷一眼就认出了被孟飞半扶半夹在手臂中的叶暖,拖长声音笑道。
    “不是砸场子,是来送银子的。杨柳青呢,把他叫出来,今夜好好服侍我这妹子。”孟飞扯着脖子刚想大叫,似是醒悟到什么,赶紧放低声音对馆爷道。
    “是替你妹子找乐子么?倒是个好姐姐。不过,杨柳青脾气倔着呢,馆爷我还没调教好。而且啊,杨柳青着实面貌不佳,看你这妹妹唇红齿白,端端是少年才俊,还是让馆爷我重新替你妹子找个可人儿,怎样?”馆爷走上前来,摸了一把叶暖面颊,笑意深深。
    孟飞低头看了眼醉面绯红的叶暖,有些被说动,沉凝一回才回神:“不,我这妹子脾气也倔,认准的事,即使被打翻一千次,还是要爬起来。何况萝卜青菜各有所好,我妹子就认准杨柳青了。”见馆爷踌躇,孟飞又道,“这杨柳青的来历,相信馆爷也多少知道点,他再怎么倔,一看到我妹子就软了。别磨叽了,带我们去杨柳青房间!”
    穿花过蝶,终于在飘香院最深处的冷院看到了名为杨柳青的张柳。张柳听闻要他接客,面色煞白,本欲抢步去拿门闩来拼个你死我活,即见到被孟飞扶着的叶暖,登时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失去所有表情。
    孟飞可不耐烦在这久待,她能做的只差最后一步,当即大步抱起叶暖走入内院,撩开纱帐把叶暖放倒在床上,转身对着还是呆呆怔怔的张柳抱了个拳:“那个什么,虽然你长得不咋样,可我妹子就喜欢你也没办法,我妹子就交给你了,第一次,好好疼惜!”也不等张柳答话,抬脚就离开了。
    馆爷倚在门口,望着刚知道流泪的张柳,幽幽叹道:“我早说吧,留得身体在,还有重见日。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唉——又是一对苦命鸳鸯!”
    内室的门和院门,俱被离去前的馆爷给带上了,冷院本就静寂,此刻更是清冷得没有一丝声音。张柳流了半天泪,忽然想起此时他的脸正因为躲避客人而画得红红绿绿,赶紧去院中打了盆井水,洗完脸又在铜镜前检查面部,发觉没有一丝残妆才松了口气。
    镜中的人,因为夜夜痛哭,眼睛还肿着。以这幅容貌面对秋儿,秋儿又该自责了,张柳拿起画笔和胭脂,细细描画起来。
    他父亲在时,曾教过他一些男子打扮的技巧。恰当好处的淡扫脂粉,才是真正不显庸俗的漂亮,张柳在两边颧骨扫上淡色胭脂,而后又沾了点蜜色水粉揉在眼睑下方,遮去青灰,最后再用黛色挑出一个斜飞的眼角,一张清秀又不失风情的脸孔慢慢在镜中成型。张柳回想起因为讨厌秋儿在暖风居沾染上身的味道,也进而讨厌那腻人的脂粉味的心态,只觉还是昨天。
    过往一去不复返,如今他也成了个被人鄙薄的馆人。好在未曾被其他女子沾到半点,也算万幸。可接下来呢——张柳惆怅万端地起身,蹲下身体抚上叶暖醉红的脸。
    “第一次……”呢喃着孟飞临走的话,张柳深深叹出口气,“你的第一次,我也用我的第一次来交换吧。”
    两边束起的纱帐,一一脱离帐勾,就如帐中一件件离开两人身体的衣衫一般,张柳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下腹部好似藏了一簇火,越燃越旺。若不是记起馆爷说过,女子的第一次会很痛,他可能早已失控。心里默念着好好疼惜,好好疼惜,他慢慢压下浮躁,一点点吻着玉雪般皎白的肌肤。只是心火到底未灭,吻到她腹部时,张柳头脑轰的一声充满血,想要握住拳头也没了自主的能力。唯一的想法,就是伏上去,然后——
    心念一起,所有的强行压制都缴械投降。张柳颤抖着身体,轻轻贴近身下的暖玉温肉……只是,对于一个从未经历过情事的少年来说,怎样交付第一次,成了最大的难题。好比对岸繁花似锦,清晰可见又似乎触手可及,偏偏隔着湍深浪急的江,此地的人,只能团团转着寻找摆渡的船。张柳深悔当初死命不看馆爷强丢到他面前的春宫图,现在……
    不知是酒劲快过还是身上动静太大,叶暖猛然睁开眼,而张柳此时,才在不断探索中得到一点启发,峥嵘的下身刚探入紧窒洞穴,就感觉到身下温暖的身体突然僵冷如石。
    “秋儿……”张柳欲进不能,痛苦的叫出声来。
    熟悉的声音,亲切的称呼,叶暖醒悟到眼前秀媚与风情并存的男子就是张柳,找寻这么久却突然在这样的境地遇上,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叶暖脑中一片混乱,泪已止不住流满面。
    搂着叶暖头的手臂,滴上几滴冰冷的泪滴,张柳顿时慌乱的起身,伏在叶暖胸膛上大哭:“对不起秋儿,我把持不住。我……”
    “不怪你……”叶暖艰涩的吐出一句话,想抬起手,却发觉身体僵硬得根本没有意识,她只有仰望着帐顶苦笑,“总是要经历过一次,我又要逃避到何时,与其害人欺己,倒不如早些面对。柳儿,你……”
    那句话怎么也无法出口,张柳瞧出叶暖的为难,拿过被褥匆匆盖上叶暖身体,自己胡乱披上外衫,坐在床脚背对着叶暖开始打坐。
    红烛摇曳,照在张柳不停打颤的背上,看起来悲伤得让人只想痛哭。
    叶暖渐渐缓过气来,强撑起身体,抱住张柳,低声道:“柳儿,别强自压制,我想我应该可以接受你。”
    张柳沉默许久后摇头:“其实每当想你的夜里,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知道你的心,但我不愿勉强你。而且,我说过,我可以等。现在四年还未到,如果四年不够,四十年也不够,那我就用一生来等……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飘香院历来招待的是贵家女子,大部分还是朝中官员。官员五更上朝,因此大部分子时不到就已离开。
    送走客人,馆爷伸了个懒腰,刚欲回屋,想起冷院的那位主也是朝中官员,脚尖转了个头。
    门缝里还透着灯火,初试**,倒是不知疲倦,馆爷面上浮起冷笑,站在外细听了一会声音,却没听见一丝异常,他诧异半响,以指轻轻叩响了窗扉。
    门很快就开了,张柳衣衫完整,一见馆爷就跪倒在地。
    馆爷环抱着双臂,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张柳,冷冷道:“怎么,想求去?”
    “确实想跟秋儿一起走,但不是现在,柳儿恳请馆爷教我解千结。”张柳面微红,神色却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向内室并无狼籍的床铺望去,馆爷有所了然,轻笑道:“怪不得清冷至此,原是内有别情!不过么,你的那位可同意?”
    “我已经和秋儿说好,只是没与她说要馆爷教我……”到底面皮薄,刚刚说出口的三个字,张柳此时再也无法再言及。
    “……解奴罗衫解君愁,前尘千结尽化解。”馆爷浅笑轻吟,直至张柳头埋到胸口,才算放过他,随即又有了欲探究竟的念头,“你缘何要学这春宫术,难不成你的那位被谁先夺去初次,还受了极深的恐惧?”
    张柳头垂得更深,秋儿的故事,说出来谁会信?
    听松楼的茶小二,照例鸡鸣时起来。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不是吃饭,而是跑到二楼西面,点上家主特意指定的清香四处熏去阴湿味,再打开静室的窗户。茶小二只知道此地是家主与一位客人谈生意的地方,每次谈生意都要门窗紧闭,而家主,更是对这里比整个听松楼都在乎。什么生意能有听松楼整个茶楼一年收入还多?茶小二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到,联系到家主这么大家业,至今却只有一个夫郎,她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客人?虽说很少听过女子喜欢女子,但那客人可比男子还白还漂亮,唔,有可能!茶小二点点头,看见香脂燃尽,她走到窗前推开窗,眼睛不经意地撇到刚出飘香院偏门的一袭青衫。俯视时,原本就比一般女子矮一个头的身体,更是瘦小。云京女子,除了那位,还有谁爱穿青衣,又生得这般瘦小?
    莫不是眼花?茶小二揉揉眼,再睁开时,那个客人又往听松楼方向走近了十余丈,此时整个面貌都看清了,不错,就是她!不过听说这个楚二小姐比她家家主还正经,怎的流连起风云场所来,还一夜不归!茶小二张口结舌,捂住嘴才没发出惊讶的叫声。
    而后三日,茶小二晚饭吃涨肚子,四更起身如厕,听闻外面有人声,扒着窗向外望去,正瞧见一男一女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相拥,男子热情无比,如藤缠树般紧紧搂着女子腰肢和脖子,两人面部紧贴,无一丝缝隙。
    直到女子微微喘息地推开男子,男子才幽怨地结束长吻,而后就是依依不舍的话别。只听一个称柳儿,一个称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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