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

第11章


  刚才,只顾着救下宏晖,不觉得四爷踢得重,怎么现在身体这么难受。我忙向纳喇氏请辞了出来。
  出门时,看着不高的门槛儿,却连迈过它的力气也无,一个磕绊,险些摔倒。苏格儿忙扶住我:“格格,命人去请太医可好?”我闭目摇摇头,太医此时忙着给大阿哥煎药什么的,我就不跟着添乱了,被苏格儿搀扶着继续前行。出了门儿,又感心中憋闷,身子忽然倾斜,就一把抱住了身侧的柱子。苏格儿带着哭腔道:“怎么脸色这么白?四爷到底伤着您哪儿了?咱们叫太医给瞧瞧吧?”
  我一抬头,迎面撞上四爷和十三爷。我暗自看着四爷的表情,极为平静,那是他的儿子呀,他竟一点儿也不担心?我摇摇头,他要的东西太多了,儿子算得了什么?这样的生活,还有值得人相信的东西吗?心中更加难过,父子亲情也不过如此啊。
  我头伏在柱上直落眼泪儿,忽觉小腹坠痛,人瘫软在地上……
  16. 丧子
  苏格儿跪下来,脸色煞白,一声惨叫:“血!”
  屋里的各位福晋,刷的跑出围上来,四爷也转过身来望向这边。
  纳喇福晋瞪着地上的血,一时张口说不出话来。宋氏叫道:“妹妹怕不是……”话还没说完,李氏抢着说:“有身孕了!她这是……”年氏忙说:“妹妹,有孕了,怎么不说?孩子保不保得住啊?”
  四爷这才一个箭步,蹲在十三爷的旁边,抱着我的肩膀,冷喝道:“是不是真的?!”我大张着嘴,只是喘气,我在想我怎么会怀孕?我怎么能怀孕?多半天才哭着说:“我不知道!”四爷看着我的眼,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苏格儿跪在院儿中央,朝着老天,拼命磕头:“佛爷,求求您了,您行行好,保佑格格和小阿哥吧!”
  十三爷一脸铁青,却努力保持冷静的对四爷说:“四哥,快让太医给瞧瞧吧,血流不止啊!”
  我已是一丝力气都没了,看着四爷松手掀开我外裙的衣衫,里面骚裙全红,他双手发抖,吼道:“来人啊!太医!”我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直到两眼发黑,晕厥过去……
  我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好像又很清醒。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孩子保不住了,紧接着就是摔掉茶碗的声音,好吵,我想大叫,让他们都出去。可我又害怕,怕我生个小孩子出来,我说我不是这里的,不能有小孩子,然后我看见我生了孩子出来,我好想抱抱他,却怎么伸手也够不到,之后那孩子就像个泡泡升上了屋顶,我大声的叫着我的孩子,他不理我,接着他就真的变成个泡泡破裂了。我的心、我的身也跟着碎了,真的都疼死了……
  “醒了!福晋,格格醒了!”是苏格儿的声音。
  感觉身上好痛,眼前堆了好多人,我无力的说:“孩子……”
  “落胎了!”李氏尖尖的嗓门儿在空气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年氏用胳膊肘创了创她,纳喇氏也猛瞪了她一眼,又转而对我说:“什么都别想了,我们什么也不问,你就好好歇着吧!”
  我其实担心的是这个孩子没有掉,虽说乌云珠是存在的,可是身子里的我却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我不清楚我的未来,更不愿因为我的存在而改变历史的演变,我松了口气。可是这个身子此时太痛了,我一直以为生孩子不会有经痛那般疼的,谁知超过十倍百倍的都不止。我多希望四阿哥在啊,我开始往人缝儿里瞄。
  纳喇福晋看出了什么,在我耳边说:“女人生孩子的地儿,太脏,不是爷们能呆的。过几天,爷才能来看你,这也是规矩。”
  脏!唉,心里叹了口气,这古代真是太不公平了。突然想起大阿哥,我小声说:“姐姐,大阿哥可好些了?”
  纳喇福晋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眼圈儿也红了,可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还那样儿!”
  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了拽纳喇氏的衣角:“姐姐,您还是回去陪大阿哥吧,我没事儿!”
  福晋脸上面露难色,可周围几位福晋也劝说着,她也就没再坚持,嘱咐我好生休息,晚些时候再来看我什么的,就带着其他妻室回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疼痛渐渐袭来,眼皮也变得沉了,我又睡去了。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看见的也都仿佛是梦境般。
  梦里好像又看见四阿哥了,我摇了摇头。
  “乌云珠?!”感到有人在摇我,听到一个男声在叫我。
  “四爷,不可碰触呀!”听清楚了,这是苏格儿。
  眼前人的影像也愈加分明了,是四阿哥没错。
  苏格儿喜道:“格格真醒了!”
  我凝视着四阿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眼底竟有一丝怜惜。我向他微微一笑:“这里不是干净的地儿,您不是过些个日子才来吗?让苏格儿送您回去吧!”
  他紧走了几步,坐在床上,抱住了我:“几时有的?竟也不告诉我!”
  我鼻子一酸,哭着说:“对不住,我是真的不知道,可孩子没了!”
  他声音也是发颤:“是因为我!”
  我擦了擦泪,慢慢道:“孩子不愿到世上遭罪,跟爷没关系。我做梦梦见他飞上天了,还对着我笑呢……”
  他抱着我的身子僵了僵,没有再说话。
  我却不能再留他了,我推了推他:“去看看大阿哥吧!”
  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望着窗口,又恢复了一脸的冷漠:“不去!”
  我起初有点不解,后来觉着兴许他是不敢面对病着的大阿哥,他刚刚失去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再面对病着的另一个孩子呢?
  四爷站起身,背对着我,就这样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我看着这个父亲的背影,像一座山般挺立,可是怕是很憔悴了吧。我突然打破了平静:“四爷,请您把窗户打开,好不好?”
  四爷没有看我,小声说:“你现在刚小产,月子里,不能吹风!”
  我小声说:“就一会儿,屋里实在憋闷的紧!”
  四爷打开了窗户,眼睛看着窗外。
  我笑着说:“四爷,看见了吗?东边儿的天亮了!”四爷转身看着我,我继续说:“天都亮了,就不怕了……”我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反正都是开导人的话,四爷只是听着,并不说话。
  “四爷,看,东边儿的天大亮了!阳光照耀的所有地方,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四爷慢慢踱过来,坐在床边儿,替我掖了掖被角:“乌云珠,知不知道你今天话特别的多。”我看到他的脸,不再紧绷,知道我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着吉利话儿,“总之,大阿哥有这么多人的期盼,他会好起来的”
  “看啊!四爷,东边儿的天全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笑着指着窗户射进来的第一缕阳光,四爷的眼睛里似乎也流露出了一丝光亮。
  恰恰在这个时候,苏格儿推了门进来,手里拿着白布,哭着跪在地上,我的心一紧,看到四爷抓住被角的手似乎握的更紧了。
  只听见苏格儿哭着说:“大阿哥去了,福晋请格格戴孝……”
  死者为大,何况又是皇室,除了四阿哥,怕是都要戴孝。我的心好痛,耳边一直传来宏晖稚嫩的童音:“姨娘,姨娘,姨娘……”我接过苏格儿手里的白布,系在了头上,并让苏格儿到大福晋房里帮忙。
  看着四阿哥眼睛看着前方,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我的心像被撕扯一般,他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却很游散,似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悲哀。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就失去了两个孩子,我轻轻的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道:“爷!这儿没人了。您难受能发泄出来也是好的呀!”
  他的身子又是一僵,随即微微颤抖,我环抱着他,他摸摸我的手,却还是没有落下一滴泪,我的嗓子有些哽咽,替这个男人不得不的隐忍。
  只是一小会儿,他便站了起来,对我说:“你好好歇着,我得上朝了!”眼神里又是彻骨的冰冷,我心里一哆嗦:“你不去陪纳喇姐姐吗?”
  他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出了屋子。
  我突然泪流不止,为宏晖、为我的孩子、也为纳喇氏,孩子的死带走了作为母亲的所有的一切,而这个父亲,却不能留下来相陪哪怕是一刻!
  唉,叹了一口气,不过才八岁的孩子啊!自言自语道:“宏晖到底还是去了!”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时间是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的卯时。
  17. 办丧
  宏晖虽然不过八岁的孩童,可凭借贝勒爷阿哥的身份,葬礼倒也是要大办的。
  说来太子爷还是和宏晖的死有些许关系,因此以朝中有事为由并未出现在四爷府。这些王爷、贝勒、阿哥的,可是少有的“齐聚”。以我平日的性子,断然不会安生的坐在这屋里,定要去凑个热闹。康熙的儿子啊,再说“九王夺嫡”呢。真是的,我开始埋怨自己“小产”的不是时候了。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男人。门就这么大开着,一缕刺眼的阳光刚好射进我的眼,也刚好挡住那人的脸,我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只能看到他脚下似灰又似黑的衣摆,正随着不知何时吹进的一阵风而上下摆动着。
  “你还好吗?”
  “你是谁?”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前一句是他说,后一句是我问。
  这样的声音,似熟悉中又夹杂着一丝陌生,似成熟间又夹杂着一丝稚嫩,我使劲儿的睁了睁眼睛,而他却转身关上了门,径自搬了凳子,在距床一米样子的地方,放了下来亦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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