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

我这才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十四阿哥！也终于看清了那袍子不是灰也不是黑，而是深蓝。
  我定定的看着他，说来也怪，自从几个月前在宫中一起避雨，至今还是第一次相见，不知道他是避讳四爷还是别的什么。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初见他时，那孩童般纯阴的双眼，还有他高傲的声音：“你是不是今年待选的秀女？不便说，是不是？别怕，我是十四阿哥，我额娘是当今的德妃娘娘，我这就跟额娘讨了你去！”
  如今眼前的他，便不似初见时稚嫩，多了些许英气。想起日后，他是大清国有名的大将军王，我似乎感到并看到了历史的走向，一切都按原有的轨迹发展着。
  “你为什么是四哥的人啊？”他就这样问了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回答这婚是他老子赐的？或者回答历史上钮钴禄氏便是四爷的女人？还是回答我是现代来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指给了他四哥？
  正胡思乱想间，他又开口道：“唉，这些天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可我明白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晖儿走了，借着这个机会过来看看的，不知怎么，就问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可以胡思乱想，断不可胡作非为。有一点，我很清楚，你是四哥的女人了。”
  说完屋里更显静了，突然有些尴尬。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你要喝水吗？桌上有，这大阿哥的事儿，各房丫头都调到大福晋那儿去了。本来我还有个陪嫁丫头的，也潜她过去帮忙了，也算是替我送送大阿哥。碰巧我又……身子不爽，不能起来给十四爷倒茶了，您就自便吧！”
  他看看我，眼睛里充满了一丝怜惜，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平日里，你这儿怕也不见好吧，不然怎么好好的孩子就没了？！不知道四哥都在想什么，这么好的女人……”
  他的眼睛越来越大，音调也越来越高，不知因何，我竟有些贪恋此时的他，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像四爷吗？
  然后，他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了：“怎么你会这么看我？”
  这个神情，真的好熟悉，那天在后院，四爷也是这么看我、这么问我的吧？不行，我不能再想了，眼前的是十四爷啊，不是吗？！
  我忙低下头：“不是来送大阿哥吗？您还是回大厅里吧，这儿也不是爷该来的地方，回头再给人瞧见，怕不好。”
  他不说话，也不动，我抬头望向他，发现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就那么转身走出了屋子。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间屋子，我陷入了沉思。如果那次初见，还觉得他是个孩子，那么这次就大大的不同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和四爷真的很像吧？这样想着，我竟然不知不觉的下了床，又不知不觉的打开了房门。然后我就后悔了，本来只是想着看看他的背影，好给自己的猜想胡乱找个物件儿，不成想都这么一会子了，他还杵在这儿，我便刚好对上他的眼！
  心居然猛烈的跳动着，脸也随之发烫。这是怎么了？像极了年少时，透过玻璃，偷看经过窗边的高年级学长，又刚好被人家看见。正手足无措间，他却笑了，特别明媚的笑，有一丝惊喜，有一丝傲慢。瞬间，又像个开心的大孩子了，而我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说道：“怎么还不走？”
  他突然收住了笑，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会再见的吧？”然而，没等我回答，他便转身走了。
  空空的院子，又只剩下我一人了……
  18. 静养
  寂寥的日子，愣是挨了3个月。
  四爷自大阿哥办丧后就没有露面，说是负责南下治水的案子，一去便再无音讯。倒是十三爷时不时的寄信给我，说四哥更沉默了，时常忙至后半夜，又不肯休息。我只回信说，兴许事务繁多，四爷为江山社稷，衷心为国骚劳，还望十三爷好生辅佐云云。
  话是如是说，我又岂会不知，他这样不过是排解失子之痛。还记得，起初我实在闲得慌，便径自到了他书房想找书一阅。踏入书房，满屋都是四爷的味道，难解相思的我竟坐至书案前，感知着他曾在此做过的一切。就在一落书的最下面，我看到了一沓儿写满字的纸张，我仔细的看着，幼嫩却工整的字体旁边还会时不时的出现一段草书的批注，这草书显然出自四爷之笔。他是位好父亲吧，待翻至最后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宏晖字！天啊，是晖儿的，我再也抑制不住如泉涌的泪水，他一定很痛苦，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了要掩饰悲伤。想起他那天在我房里，那倔强却颤抖着的背影，我好心痛，我时常想，如果我的那个孩子没有掉，会不会成为他的一个安慰？
  唉，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流泪了！
  “格格，您怎么又哭了？！别老在屋里呆着，把人都给憋坏了，奴才陪您去院子里走走，正好儿也给大福晋请个安不是？”是苏格儿的声音。
  我应了声：“行，你去收拾一下吧，把额娘差人送来的点心给大福晋拿去！”
  见我神色正常，苏格儿乖乖的下去准备了。
  而说到大福晋，我真是不佩服都不行，我以为，她定是心伤到了底，哪知，大阿哥丧事一妥，她便还是以前那个端庄明艳的大福晋了。府中事无论大小，都处理的妥里妥当，没事也同各房福晋们说笑，跟大阿哥在世时并无二样。怪不得，历史上雍正是很尊重这个纳喇氏的，就单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的心里装的都是大事儿！
  “格格，都备好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苏格儿小声说。
  还未及我回答，话已由另一个人接了去：“妹妹怎么不好好歇息？说了，等养好了身子，再到我那儿去！偏偏你就是好强，还时时不忘了去看我！”
  我和苏格儿忙福下身：
  “纳喇姐姐，吉祥！”
  “大福晋，吉祥！”
  不知道，纳喇福晋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向来是不轻易走入其它各房的。她在我房里走着、环顾着，然后看向我：“妹妹，姐姐今天是想和你聊聊家里事儿的。”说着她又看了看我身边的苏格儿。
  我立刻明白了：“苏格儿，上回的乃子炖鸡，有股说不上来的味儿，你去，去盯着他们做！”
  苏格儿也精明的应了声，就下去了。
  纳喇福晋满意的对着我笑了笑，又屏退了她身边的丫头。
  瞬间，屋里就只剩下她和我。
  她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我，看得我腿脚发麻。然后，她说：“我们坐下说吧！”
  她平静的说：“你进府前，你额娘先来找的我；后来，皇上当真把你指给了爷，爷就问了我的意思……妹妹，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又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回答她，还怕自己再说错什么。我只是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丝帕，并不言语。
  她却在这时抓住了我的手：“妹妹，你是爱爷的吧！”
  我望着她，平日里那个端庄的大福晋不见了，脸上满是紧张与不安。我低声说：“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把脸转到一边，没有看我，也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三十二年冬嫁入雍王府，可到了来年的三月，宋氏就添了个小格格。皇子未婚生子并不体面，为此，一定要在孩子未落地前就大婚，册立正式的福晋。我就是这样嫁给爷的，那年我十三岁，当年宋氏肚子已经很大了，一直到生产，爷都未曾露面更别提陪伴她了，他为的是不让我心里难过。我那时候就知道，这是我的男人，我的天，朝中的事不能为之骚劳，但愿府中能和睦相安。还记得，那年我添了大阿哥，爷高兴的呀，我也觉得有主心骨儿了，女人活着为了什么？一个是男人，一个就是孩子了，十年有余了，我从不争宠，眼看着孩子懂事儿了，怎么就……”
  我看着她的神阴，讲到宋氏她失落，讲到出嫁她开心，讲到四爷她娇羞，讲到孩子她明媚而面带忧伤，如今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仿佛随同她经历了那十年，想到宏晖，我也流泪了：“姐姐，大阿哥只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的孩子也在那里陪着他的！”
  她猛的看着我：“对，我就说咱姐儿俩有缘吧！我今天有话儿跟你说，这府里雨露均沾，我就不说了，但我就是不允许专宠，不允许恃宠而骄……”
  她的样子好可怕，像知道自己丈夫偷腥后的一个妒妇，想到自己也是一个和她分享丈夫的女人，我就有些心虚。
  她说着府中这些女人的事，突然发现，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母以子贵啊，这李氏生了两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年氏年轻貌美，又得四爷专宠；宋氏吧，虽曾添了小格格，然又未逾月便夭了，且她出身低，并不对你我构成威胁。而我，当年生大阿哥的时候，是落了病的，所以一直没能再次受孕。这次大阿哥出事，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妹妹你了！我知道你喜欢爷，你看爷的眼神和我是一样的，你温顺懂事，你一定要让爷宠信你、爱你，再为爷诞下小阿哥，那就算功德圆满了，知道吗？姐姐会帮你的，爷真正喜欢什么忌讳什么，姐姐都会告诉你，但有一点，你得知道谁对你好，你跟谁近！……”
  我终于知道今日她来是为了什么，没能耐怎么能成为日后的大清国皇后呢？她后面的话，我是听不下去了，她想我成为她的棋子，为她所用。虽然我喜欢四爷，但是不择手段不可以，女人的斗争，我也不会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