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

可是十三阿哥又来信了？快进来！”我忙披了衣服起来。
  我看那福全儿确是一脸的喜色，我也才轻松了些：“说吧，十三爷都说什么了？”
  却听福全儿已经笑说：“十三爷称太子大势已去了，众阿哥联合起来将太子告到了万岁爷那儿。万岁爷对太子不仅气恼，而且很是不满。当着大臣的面儿，便称皇太子的行为‘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十三爷写的很是淋漓，看的四爷都大喊‘痛快’啊！”
  福全儿眼睛本来就小，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儿缝儿。从我这儿看去，就是弯弯的一条线儿，我也笑了：“十三爷可说了，都告了二爷什么？”
  福全儿这时还一边儿在屋里踱着步，一边儿伸指头数着：“说了说了！说他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以及大臣；还有截留蒙古贡品；放纵肉娘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凌普，敲诈勒索属下……”
  “好了好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老爷子肯定是气坏了！”我一撇嘴道。
  他却是一惊，提高了嗓门儿道：“哎？咱爷也是这么说的，说老爷子肯定是气坏了！”
  四爷？我顿时笑不出来了。
  苏格儿愣了福全儿一眼，他便请辞离开了屋子。
  十三阿哥说过，我和他四哥很像，是真的很像吗？呵呵，不过此时，我应该高兴的，十三你没事儿，只要知道你安全就好。
  转眼间就进了九月，想来他们巡幸也该回来了。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真是万幸，等回到京城，十三也就安全了，至少四爷在这儿，不会放他不管的。
  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很多。十三，你快点儿回来吧！
  正想着，一阵儿急切的敲门声。我心中一惊：“快开门！”
  开了门，福全儿几乎是摔进来的，我忙上前问道：“十三爷来信了吗？他们都回京了吗？”
  他摇摇头，喘着气道：“太子爷被废了……在返京途中，万岁爷发现太子夜晚靠近他的帐篷，从缝隙向里面窥视，便怀疑皇太子可能要‘弑逆’！”
  “那十三爷呢？安全吗？”我咬了咬嘴唇，急急的问道。
  他跪下了，低着头说：“十三爷他……他也出事了！说是帐外的大爷和十四爷，抓住了一个奴才，那奴才说是奉了十三爷的命帮助太子谋逆……后来又说，太子爷遇刺了，指使者也是十三爷……”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怎么会这样？十三不是假装同意太子的吗？又怎么会多了个奴才？假使找了个奴才一起“演戏”，那又为何会行刺太子呢？还有十四阿哥呢，他不是有答应我，会说服十三并且救他的吗？这一切的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强作镇定的问：“信儿是谁送的？可靠吗？”
  福全儿答道：“是一个亲信，绝对可靠！万岁爷已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太子爷的左右手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在途中正法了！”
  我一闭眼，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是十三！他们几时回京？”
  “快了，当天十八主子也殁了，万岁爷也看哭晕了过去。想着说话儿间，就该回朝了！”福全儿带着哭腔儿说道。
  十三，难道你真的逃不过吗？真的要圈禁吗？养蜂夹道之中生存十载吗？不要啊，你不要被圈禁，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解释这一切！听见了吗，十三？！你不可以有事，我不准你有事……
  53. 幽禁
  九月十六日，康熙帝回到北京。在养马的上驷院设毡帷，给废太子胤礽居住，又命四爷与大爷共同看守。当天，康熙帝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康熙帝亲撰告文，于十八日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将废太子幽性于咸安宫。并于二十四日，颁诏于天下。
  九月底，废太子一事完结后，康熙便急召诸皇子进宫，审理“皇十三子谋逆”一案。
  这天，天儿还没亮，便听见外面有了响动。我是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披了外衣，出了院子。看见四爷已经准备进宫了，我忙追了上去。
  他眼光冷冷的看着前方，低声道：“不是再不见我？！”
  我却是近乎乞求道：“一定要救十三爷！”
  他脸也未转，稍微闭了下眼，说道：“倒是不枉费十三弟，那么对你一场！”说完，便直挺挺的走出了大门。
  如果没有亲耳听见皇上下那道旨，我是不会相信的。十三阿哥，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从四爷走后，我便一直站在府门口儿等着。
  直到天亮的时候，纳喇氏、李氏、年氏、宋氏和耿氏也都来了。只不过，她们等的是四爷，而我等的，是四爷口中十三阿哥的消息。大家都肃容屏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可以一起出现在某个地方。甚至其间谁也没有说话，倒真是难得的“和平”。说话间，看到了四爷的马车。可是怎么后面，还跟着一队官兵？这是如何了？！
  说着，四爷已下了马车，身上的衣服还湿了一大片，面部表阴很是僵硬。纳喇氏她们赶紧走了上去，偏我还在远处望着，只不过随着四爷动作的方向转动着。四爷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稍做停顿，可也只是一瞬间，却又径直朝他书房去了。福晋们也只能停下，不敢上前询问。
  我看见福全儿想说什么，又面漏难色的跟着四爷去了。再看向那门口，官兵都杵在那儿，福晋们也很是紧张。此时，纳喇氏说道：“都该干嘛干嘛去吧！爷，许是累了！”说完，她倒是先走了，大家也随之散了去。大福晋就是大福晋，她永远也不会自乱了阵脚儿，因为她乱了，我们便都乱了。
  再看一眼那官兵，难道四爷也出事了？那十三爷呢？我快步朝东书房走去。
  门倒是大关着，福全儿也站在外头。他悄悄的拉了我到院中间儿，低声说道：“今儿审了那个抓住的奴才，那人硬说是奉了十三爷的旨。后来，万岁爷就问十三爷幕后可有人指使，是不是老四？说着就把茶碗儿扣到了咱爷的身上。十三爷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头，说爷不知道此事，都是他一人主张……”
  “爷也默认了，是十三爷一人所为，是不是？”我看了眼书房，又小声儿问向他。
  福全儿点点头，说道：“可万岁爷不信呀，说十三爷那么大点儿人儿，怎可能做出这等事？偏偏十三爷就认定了是自己，万岁爷又审不出来，一气之下，将咱爷关了性闭，十三爷，也被囚性于养蜂夹道之中了！”
  我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原来，原来一切都逃不过历史的宿命！
  福全儿又上前了几步，扶住我，说道：“您还是，进去瞅瞅咱爷吧。格格，不是奴才替爷说什么，奴才过去跟您说了那么多，爷又顶聪明，没有他的默许，奴才也到不了您的跟前儿，爷对您，也是尽了阴份的……”
  我慢慢踱着步子，不小心余光扫到了纳喇氏，想必我与福全儿的对话，她也是听到了。只见她朝我摆摆手，意思是让我进爷的书房。这还是孩子死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对话”。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丈夫，原来一切都隔不断。我自嘲的笑笑，终是推开了那扇门。
  四爷居然跪在那儿，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我突然鼻子一酸，上前半蹲着：“起来吧！”
  他脸上一丝表阴也无，我搀扶他，他也不起。我越使劲儿，他也越用力。
  “十三愿意看到他四哥这样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愧对十三弟！”他还低着头，嘴唇儿紧闭。
  我也跪下来，挽着他的胳膊，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要害他！”
  他突然眼睛一亮，瞅着我：“是十四弟他们、是八弟他们！他们要害的也不是老十三，是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阵儿瘫软，自顾自的念叨着。十四口口声声儿的答应我，他说了会救十三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四爷两眼通红，咬着牙说道：“十四弟说，当日从那个逃奴身上，找到了二哥与人联系的纸条儿，上面句句都是二哥谋逆之言。还说，那逃奴自己承认是十三弟的人。当时，大哥拿着纸条离去，十四弟带走了逃奴。紧接着传出二哥被刺之事，十三弟闻讯，便想要去救下二哥……谁料，大哥拿着那纸条当即就去了皇阿玛那里，皇阿玛大怒，派人去找二哥来。却见二哥因为被刺，正纠集兵马，而赶去的十三弟，也刚好在场。皇阿玛便以为二哥要反，当时就拿了二人……想来皇阿玛每次巡幸，都带了老十三。十三弟便是恩宠无限，二哥今日倒是大势已去。按此说，十三弟却是有这个动机……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安排，我倒是小看了老十四了！”
  “你怎么确定是十四爷？”我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却厉声说道：“今日我看那奴才一眼，便认出了，他就是当年，八弟安插在二哥身边的人。我也想策反二哥，便一直装作不知。哪知今日，会是十四弟，替八哥鞍前马后……”
  接着，他便哭了，哑着声音道：“他们也想趁机扳倒我，哪知今日十三弟拼了命替我挡下，我当时心痛到了极点，却也不能回头看十三弟一眼。要不是十三弟，今日困于那养蜂夹道之中的便是我……我愧对十三弟啊！”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孩子死了，都不曾落泪。如今，为了十三爷，已哭的泣不成声了，这是怎样的情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