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病理

第78章


叫人恶心的口臭钻进马见原的鼻孔,眼镜后面那双爬虫类疯狂的眼睛闪着凶恶的光——是油井!
  马见原用手腕抵住油井的脖子,用力把他推开。他的双膝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但他靠在客货两用车上竭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这个混蛋的……”马见原用手捂住左腹部,一股跟雨水完全不同的粘乎乎的液体弄湿了他的手。
  “让你小子10年,不,20年挨不着研司的边儿!”油井恶狠狠地说。
  “你他妈混蛋!”
  油井不再说话,举起匕首扎过来。马见原用左手一挡,小指被切掉,无名指也伤到了骨头,总算把匕首挡住,紧接着右拳照着油井的面颊就是一拳。油井的眼睛被打飞,嗷地叫了一声,膝盖跪在了泥地上。马见原顺势飞起右脚,正踢在油井的鼻子上。
  马见原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尽管身子靠在车上,还是无法控制身子往下滑。他用没了小指的左手抓住车帮,顽强地站着。
  满脸流血的油井站起来,又向马见原扑过来。马见原一扭身子,又一拳打在油井的左面颊上。油井的额头撞在车门上,又有血流了下来,挣扎中他抓住了刚才马见原掀开的蓝色塑料布,客货两用车的车头重新被覆盖了。
  马见原的左腹部掉下来一块东西,掉在了脚下的水洼里。腿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抓着车帮趴在了车上。
  油井趁机举起匕首照着马见原的头部刺过去。马见原的左耳到后脑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痛得他向后仰去。油井紧握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扑过来,马见原身体正中央被匕首捅透,刀尖从后背露了出来。亢奋中的油井把嘴巴靠近马见原鲜血喷涌的左耳,狞笑着,:“现在我就把研司抢走……绫女不会放弃研司,肯定追着我来,那女人又是我的啦!马见原!我油井赢啦!哈哈哈……”
  马见原用没了小指的左手揪住油井的头发,用自己的额头对准油井那鼓出来的眼睛狠命一撞,又一拳打在他的嘴上。油井嚎叫着倒在泥水里。与此同时,马见原也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双手撑地,不让自己趴下,腹部流出的液体滴在身子下边的水洼里,发出跟雨滴完全不同的声音。
  捂着右眼站起来的油井举起匕首,照着毫无防备的马见原的后背扎了下去。马见原发出一声苦闷的呻吟,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水洼里。
  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浇在马见原一动不动的身体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油井见对手不再动弹,便开始四下里找他的眼睛。找了半天没找到,丧气地捂着右眼,穿过马路钻进了从长峰那里借来的蓝色小轿车。
  上大路之前,油井遇到一辆样子很难看的紫色轿车,被马见原的头撞伤的右眼痛得要命,加上没了眼镜,错车的时候不敢大意,放慢速度让对方先过。对方是个年轻人,很惊奇地看着油井,油井低着头等对方过去以后,才加大油门上了大路。
  好了!这回没问题了!障碍被清除了,绫女肯定要老老实实地跟我油井走了!那个温暖的家又是我的了!回家抱抱儿子,亲亲老婆,哈,多么舒服的日子!
  油井双手砰砰地砸着方向盘,高兴得手舞足蹈。
  怎么回事?右眼还是有点儿不对劲儿,朦朦胧胧地看不清,额头还在往外冒血,流进了眼睛里。油井抬起手来擦了擦。
  就在这时,对面来了几辆跑车,看上去速度不快,但故意左右摇摆着,像个疯子。
  “讨厌……”油井刚嘟囔了半句,只见对面打头的一辆跑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车子借着惯性在大雨中滑行,滑过了中黄线。
  油井慌忙踩了一脚刹车,又打了一把方向盘,打算从对方留下来的空当中开过去。可是由于眼神儿不好使,错车的时候在对方的保险杠上蹭了一下。谁知就是这么稍稍一蹭,油井的车竟跳了起来,一头撞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车体断成两截,里边的东西被甩出来,重重地摔在马路上。
  *
  “护士!护士!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啊!”
  正在医院的楼道里巡回的护士见状惊奇地问:“怎么了?马见原佐和子,您怎么了?深更半夜的起来干什么?睡不着?”
  “不是不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啊!”
  “拉屎?厕所在那边呢,走过了。”
  “求求您了,别这么对我,我没事儿了,自己能行,自己能行了。”
  “对不起,这您得跟大夫说去,我可没那么大权力。”
  佐和子急得快哭出来了,“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电话……”
  “电话?”
  “我想打电话……无论如何得打个电话……不打不行啊!”
  “可是,按规定夜里是不准打电话的。可以打电话的时间是早上8点到晚上9点,别的时间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我是给我自己家里打。”  棒槌学堂·出品
  “现在给家里人打电话也是给家里人添麻烦嘛。”
  “那就打呼机,反正他也不会在家里呆着。打呼机总行吧?”
  “呼机?打给谁?您先生?”
  佐和子点点头,“我要是给他打电话,他可生气了。要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更生气得不得了。所以呀,我是不给他打电话的,我不想让他生我的气,所以从来不给他打电话。”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早上再打吧,现在回病房睡觉。”
  佐和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睡不着啊!胸口跳得厉害,睡不着啊!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本来睡得好好的,可是这里好像被刀扎了似的,疼得要命,所以我才起来了的。”
  “肚子疼?”
  “不不不,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您就帮我呼他一下,问他身体好不好就行了。您不让我打也没关系,您替我呼一下,只要他说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求求您了!”佐和子说完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护士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看左右没人,勉强答应道:“好吧……”
  佐和子高兴得咧嘴笑了,边说谢谢边四下找笔。发现哪儿都没有笔,就飞快地跑回病房,拿来一支口红,举在手上对护士说:“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颜色不错吧?抹上肯定年轻好几岁吧?”说完把口红转出来老长,也不问问护士可以不可以,就在护士的巡回记录上写起马见原的呼机号码来。
  护士皱了皱眉头,“您把号码告诉我不就得了嘛,干嘛……”
  “这是他的呼机号码,通了以后,您在按这三个数字,他马上就知道是我在呼他,这是夫人的暗号!”
  护士拿过号码看了看,“噢,这是呼机号码,这是暗号。130?一,三,〇,什么意思?对了,是您丈夫的名字吧? ?”
  *
  马见原艰难地向电话亭爬去。
  得赶紧通知他们……赶紧通知绫女他们……不能呆在家里!
  但是,身体说什么也不听从大脑的指挥。力量,他需要得到力量。
  侧了侧身子,右手伸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把研司画的那张画儿掏了出来。
  昏黄的街灯下,马见原看见,站在绫女身旁那个未完成的人形,完全被血染红了。突然,眼前的水洼变成了澄澈的湖水,富士山的倒影看得清清楚楚,研司正在湖里游泳呢。
  “爸爸――快来呀!”研司笑着向他招手。马见原纵身跃入湖里,就像在水面滑行似的,飞快地来到研司身边。研司在前边游,马见原在后边追,很快游到了富士山倒影的巅峰处。不知什么时候,倒影变成了真正的富士山,他和研司站在顶峰,又像飞一样升上天空。他们乘风而去,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马见原觉得沉重的身体轻了许多,他把研司的画儿拿在手上,用胳膊肘撑着地,继续向前爬。爬到路边,电话亭近在咫尺的时候,再也爬不动了,昏了过去。画儿掉在地上,沾上了泥巴。
  口袋里呼机的叫声把他从昏迷中惊醒。往外掏呼机的时候,一个存折被带了出来。把呼机举到眼前一看,130,三个数字在闪烁。
  “伊……佐……夫……”马见原在心里念着这个暗号,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他就这么微笑着,再次昏倒在泥水里。
  呼机继续叫着,像要把马见原叫醒似的,不停地叫着,叫着在雨夜中传出去很远。
  “谁在那儿?”
  呼机好像要回答这问话,更响地叫着。
  “啊……”椎村扔掉雨伞飞奔过来。
  画儿被他一脚踩了个稀烂。
  “马见原老师!”椎村跪在地上,把马见原抱起来。
  存折滚落在泥水里。存折表面原本写好的“石仓真弓”? 几个字,“真弓”被钢笔划掉,改成了“碧子”。
  *
  大野用亚衣那把尖刀顶在孝郎的右边颧骨上,“一直爱着孩子吗?”
  孝郎刚要点头,大野马上提醒道:“一点头就会把眼睛扎瞎噢!眨眨眼就行了,冲这边!冲着你的孩子眨眼!”
  孝郎也跟亚衣一样,被大野固定在椅子上了,而且脖子也被电源线勒着,脚也被绑在椅子腿上。
  “你能说你一直爱着你的孩子吗?”大野又问。
  孝郎眨了眨眼。
  “胡说!你那不叫爱!”
  大野毫不犹豫地一刀割下来,孝郎的脸从颧骨到下巴被割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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