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眼

第二十二章 羁迷(三)


    第三天,天不亮就开始下雨。一场大雨恣肆滂沱,弥天盖地。
    老酋长站在屋门口,看着外面的雨,面无表情。
    另一间屋。索索看着天,面带愁容。
    再一间屋。艾西瓦娅仿佛无视外面的大雨,只是专心地喂着鸽子。一群鸽子咕噜咕噜地叫,围绕在艾西瓦娅身边啄食。
    又一间屋。李畋和高志华牧师并肩站在门口看雨。阿月远远地站在二人身后。
    黄昏时分,鬼怪的天气却突然放晴。云消雾散之后,夕阳的余辉突兀地出现在空中,宛若一片神圣的佛光,美轮美奂。但只是很小的一会儿,便又淹没在崇山峻岭之中。只有一朵朵白云在天空中匆匆飘过,像一群急着归圈的绵羊。天色黑得很快,从太阳落山到星星闪亮,仿佛只是转眼之间的事。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味道。
    索索带来一队人马,每个人脸上都涂抹着重重的油彩,似乎在彰显着――这是一个不同往常的日子。
    石墙很高,路很窄。窄窄的小路在高高的石墙间延伸。走在路上,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在挑逗着人的神经。走过一道又一道弯,仿佛窄窄的小路永无尽头。
    一扇宽大的木门,洞开着。这样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门,让人忍不住跳进去。就像酷热难耐的人渴望跳进水里那样。
    石头围墙圈起的一个宽阔的院落,院落大致呈圆形,奇怪的是院落里没有任何房舍建筑,只在院落中央筑有一个圆形的石台,高约五米,有石阶可通到台顶。石阶前立有三根高高的木杆,杆上有粗粗的绳索垂绕在半空。
    索索指一下木杆指一下人:“你,你,你!”
    不多不少,三根杆子三个人。李畋、高志华牧师、阿月,一人一根。
    索索的手下很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人捆成了麻花状。
    一阵嘈杂,一群人从那扇木门里冲进,手中举着火把,嘴里喊着号子。队伍参差不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人诧异,就在他们诧异之时,更多的人从那扇木门外涌进来。
    人群踢踏,呼啸,直奔李畋三人而来。
    三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避。
    人群跑过李畋三人身边时,并没有停留下来,仿佛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三人的存在。他们只是从三人身边跑过,排着队绕着院落中央的高台转圈。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涂满各色油彩,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诡秘。高志华牧师、李畋和阿月后退,给那些人让出更多的空间。当那群人的前队绕着高台转了一周之后,刚好接上后而的队尾。他们突然队形一转,每个人都面向高台,跳起一种奇特的舞蹈。
    索索和他的手下也加入了人群,将捆扎成麻花儿状的三个人晾在一旁。
    人们一边跳舞,一边绕高台逆时针方向侧身移动。大约舞蹈了半小时之后,人们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站在原地,举着火把。由狂舞转入静默,没有丝毫过度。片刻之后,人群闪开一条通道。艾西瓦娅走出人群,独自扭动腰姿,舞蹈着。腰间的草裙上,比平日里多了一串铜铃,每一次摆动,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艾西瓦娅的每一处关节都仿佛柔弱无骨,像一条迎风摆动的蛇。艾西瓦娅且舞且行,一直舞到高台之上。
    阿月说:“牧师!我害怕。”
    高志华:“闭上眼睛,向主祷告。”
    “牧师,我……我已经闭上眼睛了。我在祷告。可我还是害怕……”
    “阿月,你的心太浮了。我们唱首赞美诗吧!――父旨成全歌会唱吗?”
    “会唱。”
    “在那寂静漆黑的晚间,主耶稣钉十字架以前,他屈膝在客西马尼园,祈祷:愿父美意成全。父神美意我愿全尊行,在神面前等候安静……”
    高志华和阿月唱赞美诗。
    圣洁的旋律如同轻柔而润滑的绸缎一般在夜空中荡漾。
    人群安静下来。
    艾西瓦娅停止了舞蹈。
    高志华牧师在唱。阿月在唱。
    空山新雨,夜色沉静。歌声飘荡。只有歌声在飘荡。
    高志华牧师在唱。阿月在唱。
    歌声如细雨蒙蒙,涤荡着心灵的尘埃。音乐,只有音乐才能冲破语言的障碍直抵人心。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集中在三人身上。
    “住口!妖孽!这是妖孽的声音!”索索冲出人群,像一头发怒的猴子。
    “索索说的没错,这是妖孽的声音,它会弄脏了我们的耳朵。”是老酋长的声音,老酋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三个人和索索之间,他拍拍索索的肩膀,低声说道:“忍耐一会儿,他们早晚是你的祭品。我们的仪式还没有开始,现在杀了他们会不吉利的。我还等着喝他们的血呢!”
    索索沉默。
    “去吧,把你应该做的事准备好。”老酋长对索索说。
    “放心,我的刀磨的很快。保证让您喝上最新鲜的人血。”索索离开。
    艾西瓦娅灵巧地从高台上跳下,混入人群。
    老酋长开步,向着高台。
    人们纷纷闪避。
    有人中 文首发在高台之上摆上椅子,还是老酋长平日里坐的那把旧木椅。
    老酋长在众人的注目下登上高台,从容坐下:“我,老了。今天,我们要推举一位新的酋长。”
    “艾西瓦娅,艾西瓦娅……”台下一群人高呼。
    “索索,索索!”另一群人也在喊。
    老酋长挥手,众人安静。
    “有人说艾西瓦娅是大土司宫里雁的后人,是理所当然的酋长。也有人说,艾西瓦娅是一介女流,不足以服众,只有英勇无敌的索索才是酋长的不二人选。我也难以决断。所以,今天我们要祭奠上苍,我们要问问天意。在问天意之前,我想先问问人意。愿意追随艾西瓦娅的请站到右边,愿意侍奉索索的请站到左边。”
    人群骚动。有的人很快选边站好,有的人似乎在犹豫不决。没过多久,犹豫不决的人也陆续选边站好。两边旗鼓相当。
    酋长苍老的声音有点飘:“喔,这样的人意让老天也为难啊!下面,我们要请示天意,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违背天意!我们只能有一个酋长――索索,或者艾西瓦娅。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做酋长。而另一个――必须得死。”老酋长手里抓着一样东西晃了晃,“这是用曼陀罗花泡制的米酒,索索或者艾西瓦娅,有一个人要喝掉它!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听从上苍安排!”人群乱吼。
    “好,很好!你们看到那三个人了吗?”老酋长指向李畋他们,“他们是送上门来的祭品。索索或者艾西瓦娅,无论谁做了酋长,都要拿他们的鲜血涂面!好了,先把他们吊起来吧!”
    有人爬上高杆,甩下杆上的绳索。
    下面的人将杆上的绳索和李畋他们各自身上的绳索绑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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