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狂乱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死一般的嚎叫:‘不!不!妈妈!我死都不要她!’母亲一掌打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母亲厉声喝道:‘你敢!’我愣了一下,随即号啕大哭:‘妈呀我的亲妈呀!你可算把你儿子给毁到家了!’母亲一把将我揽在怀里,陪着我放声大哭,双手捶打着我的后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儿啊,我的儿!别怪当妈的心狠,咱们柳家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呢!妈不能眼看着柳家断了烟火啊!儿啊,你要想开点儿,过了这一夜你就会明白,女人,关了灯都一样,只要能陪你过日子,能给你生娃娃,就是好女人……’我们母子抱头痛哭,我的人生,就在那一天给彻底改变了,痛苦无以复加,疯狂地喝酒,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真想醉死算了,一直喝到人事不知,第二天醒来,我睡在洞房里,那个女人睡在我身边,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我已经记不清楚头一天晚上的事情,旧的创伤未平,新的打击又至,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双脚——居然每只脚上都长有六个脚趾!我的的确确是娶了一个妖怪,突然之间,我就感觉到自己老了,仿佛经历过沧海桑田,我没脸见人,甚至在大街上的一条狗看我一眼,我都会认为它在嘲笑我,三个月,度日如年的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离家出走,那时,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到处都是红卫兵,他们在搞全国大串连,只要红袖章一往胳膊上一套,坐车、吃饭、住宿全都不要钱,我混在红卫兵的队伍里,从聊城到济南,从济南到上海,再从上海到广州,踟蹰在广州街头,我突然蒙生了一个念头——偷渡!在那个年代,偷渡意味着叛国,但是,对于婚姻的恐惧让我有了空前的勇气,我是幸运的,成功偷渡到香港,然后到台湾,那时,国共两党隔岸对峙,出于政治的考虑,对从敌方投诚过来的人是一种比较矛盾的心态,既表示欢迎,又不完全信任,在台湾,我的生活陷入困境,后来,为了取得台湾当局的信任,我开始寻找父亲的故交,以及能证明我父亲是中国国民党党员的证据,我意识到,父亲的死,对于中国**党而言,是自绝于人民,而对于中国国民党而言,那是为党国尽忠,父亲理应从国民党哪里得到更好的礼遇,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傅斯年先生,傅先生是清朝开国状元傅以渐的后代,也是聊城人,傅先生在去台湾之前是北京大学的校长,是能和蒋介石总统说得上话的人,关键是,傅先生和我父亲有些交情,也知道我父亲的情况,但是,我并不知道,傅先生早已在1950年去世,我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父亲在齐鲁大学的同学,一个姓胡的先生,他资助我去了日本,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姓胡的是个汉奸,更不知道他暗地里把我送给了沙漠玫瑰,就这样,我满心欢喜地以为遇到了贵人,却稀里糊涂地成了沙漠玫瑰的一名杀手,一名顶尖的杀手,随着我在沙漠玫瑰中地位的上升,我开始接触到一些较为机密的文件,也渐渐清楚了沙漠玫瑰的性质,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实话,在日本,我也帮沙漠玫瑰做了不少坏事,但是,当我接触到沙漠玫瑰最核心的机密时,我惊呆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是针对中国,这个计划从清朝末期就开始制订,经过几代人的不断完善,已经日臻完美,在这个计划中,摆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梵天之眼,但梵天之眼只是计划的一部分,那是一个异常庞大的计划,我说一项吧,他们甚至于想把红崖天书整块岩体切割下来弄到日本,沙漠玫瑰之所以信任我,原因之一是他们认为我是从大陆叛逃的,自然仇恨中国——像很多汉奸那样,可是他们忘了,我是中国人,我身上流的是炎黄的血,汉奸我不当,卖国的事我不做,几个月前,我平生第二次做了‘叛徒’,我离开了沙漠玫瑰,他们曾经派人追杀我,哈哈,我在沙漠玫瑰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他们那些招数我清楚的很,所以,我到现在还活着,还能在暗中出手帮你,其实,我原本并不想招惹沙漠玫瑰的人,只是想暗中给你提个醒,才在虞江码头给你写了四个字,只是,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聪明,你一直没有对那四个字给以足够的重视,才害得我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露面,因为,我不想看到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胡作非为,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说实话,当我回到阔别四十年的故乡,当我知道了我还有个儿子,当我知道了当年我娶的那个女人为我母亲养老送终,克尽妇道,晚景凄凉,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都是老天爷的错!你知道,我的儿子是个傻子——也许是我饮酒过度造的孽,但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的儿子,我把他带在身边,不是累赘,是安慰,你懂吗?本来,我是想暗中助你度过难关,然后和柳墩儿隐姓埋名终老山野,可是,现在事情却逼得我不得不出来见你……”柳岩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浊泪,“对不起,我失态了,”
每一个老人都是一部书,厚重,而且沧桑,沈默看着柳岩,每一道皱纹都是岁月的痕迹,都是生命的密码,“老人家,您见过渡边美穗子本人吗?”沈默问,
柳岩摇头:“渡边美穗子是沙漠玫瑰的掌门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是我,就是级别再高的人也见不到真神,即使见到过真神,也不知道,别说容貌,就是她的年龄,在沙漠玫瑰内部就有若干个版本,从二十岁到六十岁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