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第29章


以他的脾气,不可能不起急,时间越来越紧迫,她被撞得额头眼角都发青,他原先还很心疼,可见她顽固起来无所动摇的别扭样子,他又从心里烦躁起来,不好大嚷大叫,只能摔门去了高磊的工作室,留下她自己在工作间和几个徒弟待着。
舒身上的伤人人都看得见,几个徒弟也不敢到里间打扰她,任凭她一个人忙着。舒反反复复在草稿的画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是子律的,子修的,再来就是叶枫,最后,想起另一个埋藏了好多年的名字,没有落在笔头就放弃了。
刚刚吵架,也是那种吵不起来的架,她远远坐在椅子里听他说这样那样,一概不发表自己的想法,问起出去的事,就一概说不去了。到底想不想,舒现在自己也不能深究,毕竟很多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顺利,比起出国,笼罩在心里那几层黑暗的影子更值得芥蒂,经过了六七年才严严实实的盖住,她不打算让自己因为一时的憧憬,又陷回到破壳的回忆里。
无奈的放弃这次出行,并没有所想的那么困难。经历了昨天,子律的态度舒早想到了,所以吵过也没有无法缓解的后劲,反而心平气和的分析昨天的事。
如果他走了,她得以空闲,可以好好理清自己的心意,继而弄明白要怎么追究他和子修的过去。她并不希望见到他们兄弟两个反目成为仇人,尤其子修对她的友善和亲切,让她更觉得留下来,也许能帮上什么。
舒做好了准备,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她能够压抑这么久忍下来,也是之前填塞了太多的忽略让自己努力忘记。为了不惹怒子律,不为出国的事翻脸,她准备继续忍下去。给他看过身份证,他道了歉,她也给了台阶下。可舒毕竟很难忽略心里惴惴不安的慌乱,虽然能逃过徒弟一双双的眼睛,却逃不过自己。
到下午已经平静下来,用帽子遮着头,她一个人跑到楼下骆驼书店的角落里,查到一本中英对照的艺术家检索字典查了起来。
了解子修比她想象的难,更何况是一个未知的叶枫。子律不愿意告诉她的,她都试着在书店里找答案。在字典里最先翻到子律发表几幅作品的具体时间,他和他父亲几次获大奖,然后是一些有关他求学和之前从艺的介绍。
子修的内容少之又少,只看到了一两处名字,其他的则是一片空白。舒不着急去了解叶枫,抱着书团着身子窝在角落的沙发上,想象着子律和子修一起成长起来的家庭。
她也有过兄长,体会过那种手足的感情,虽然,和他们的情况并不相同,但有关家乡的回忆里,除了父亲和偶尔出现的母亲,就剩那张面色温和方正斯文的面孔,戴着眼镜,总是笑笑带给她安全感。好多年没有启齿,她几乎忘了叫他哥哥的感觉。对母亲第二段婚姻,留下来唯一不苦涩的,就是那张记忆里的脸。
雾气连绵的初冬,傍晚之前书店里就点起灯,骆驼向着舒藏身的角落看了几次,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叫她出来。子律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很大,正确说是在吵架,他站得位置很靠近咖啡馆一侧,但明眼人都能看清他拎着高磊的领口正没完没了的逼问护照的事,韩豫跟在一旁竟然都没敢劝。
好在几个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陆续进了门神咖啡。骆驼从柜台后面出来,往角落张望了一会儿,舒还坐在书架后面专心的抱着厚厚的册子,对一切似乎都没有察觉。
“老板,送书。”
有伙计在外面叫,骆驼放下手里的书出去接新到的画册,舒也刚抄下了几条想知道的资料,抱着书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扛着一摞画册的小伙计跌跌撞撞把书抱到柜台前,摘了鸭舌帽扇风,帽子下是一头爽利的黑色短发。看背影觉得很年轻,转过来脸孔已经没有那么年轻了,竟然是个女孩。舒站在过道里,很喜欢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女孩的感觉。她瘦瘦的肩膀上松垮跨的挂着罩衫,上面还有油彩,看起来像个画画到一半跑出来不务正业的人。
女孩和骆驼结完书钱,又戴上鸭舌帽,小碎步跑着离开了书店。路过舒旁边,笑了笑。
舒本想走,放书回架子上,转过书架碰到地上的两包书,低头正好是子修给她看过的那本画册,没有拆开塑封的薄膜,完好的躺在牛皮纸包最上面。
晚上步行回家,舒一路都在翻新买的画册,回到家在厨房里沏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放了很多糖,出来回到客厅继续研究那本画册。
叶枫的作品并不多,但是都很别致,总是穿插在几个外国作家的作品当中,带着很明显的女性创作风格。其实叶枫是女的是舒最先想到的,这个圈子里,能够引起兄弟反目的,除了名利和钱,也就剩下女人了。
把几页作品夹起来反反复复看,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又说不出哪熟悉,焦糖玛奇朵的甜味让舒心里格外宁静,思索着曾经见过的所有画,最后放下画册,拿起了自己画夹里的首饰设计草图。
说她像自己,舒又觉得不尽然,可说不像,怎么看,两个人的创作除了色调不同以外,整体感觉又都带着似曾相识的孪生感。
意识到这一点,昨天下午屠岸谷走廊里的一幕又在她眼前闪回,子修远远站着,子律搂着她,低下头来亲吻,眼神却是异常冷漠,唇上除了发泄,什么温情也没剩,好像要传达的无非是她的所有权。难道叶枫和他们兄弟两个……?
容不得舒想明白,门上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是不耐的砸门声。
本来不该给他开,可为了继续隐忍,舒还收好画册走到门口,把咖啡杯放在进门的鞋柜上,定了定心神。
“开门!”
子律在外面喊得很大声,声音听起来已经在气头上,鼓了半天勇气,舒才把手放在锁上,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拉开保险拴。
子律冲得太猛,进来身子都斜着,舒躲得猝不及防,又以为他要动粗,胆战心惊的挡着自己的脸。鞋柜被撞得左右摇动,咖啡杯应声而落,摔碎在进门的地板上,杯里剩下的焦糖玛奇朵撒了一地。
子律及时出手搂住,没有让她摔倒。看到平日里恬静温润的脸庞,因为自己的疏忽和粗暴带着明显的伤口,此刻连面对他都不肯,又歪派了很多无名的气。打了一架,发过脾气以后,他心里再怎么憋闷,就只想马上见到她抱一抱。
舒还没从他轰轰烈烈进门的动静里完全定下神,已经被他抓住手一起放在额头上,碰着昨天被画册砸伤的地方,疼得微微瑟缩了一下。抬起眼,终于看清他脸上无段添上的几道伤口。
要问他怎么伤的,可话到了嘴边,却被子律抢了先。
“没什么可商量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声音变得妥协,话里的意思却比下午更坚决,她越是疼,越是带着她的手按压伤口,然后趁她无处可躲的空档,迅速把她按在肩上。
他们以前还会谈,这次子律也没什么耐心谈,下午已经谈得很失败。傻站了一会儿,索性把她带出门,哪也不去,直奔自己的公寓。反手落了锁,把她抓到胸前,一本正经的宣布:“你必须跟我去!”
麦冬苦茶(上)————变数
在平淡无波中彼此隐忍着,舒和子律都没有再继续有关双年展的争论。表面上太平过日子,他忙着准备出国的各种手续,她脸上的淤青慢慢消除,手臂上烫过的痕迹也不明显了。偶尔子律忙完了回来,直接推开袖子要探伤势,舒就让他看,或者任由他分开发线边的头发,检查额头上最后一点青紫是不是消下去了。
她不愿意再和他争,很多事都依顺了他的意思,除了借口身体不舒服,晚上两个人暂时分开各自回家睡,其他看起来都和以前的日子差不多。
等伤口淡得可以用粉底遮挡住,子律带舒去了签证中心办护照。上下打通了关系,她缺少的只是一张护照相片。对着镜头,工作人员要求了几次,左一点右一点,抬起头再顺顺头发。能做到的舒都尽量配合了,唯一做不到的就是笑。在陌生的小房间里对着镜头,她笑不出来,脸僵到表情有些生硬。嘴角分明向上翘,看起来又像是很痛苦,照了好几次,才达到工作人员满意的效果。
子律在外面等着,送完了资料心情格外好,提议带她在外面吃饭。因为长时间在社区待着不怎么接触外面的生活,也有些新鲜,舒欣然同意了。
他特意挑了别致的中餐厅,因为她不喜欢外人吵,就选了单独的包间,空间很私密宽敞,正好容两个人慢慢品尝特色菜肴。包间里布置考究雅致,以古琴为主题,角落摆着琴谱和几件青花瓷。菜陆续上来,都是些随她口味的,似乎有些可以讨好,子律频频给她夹菜,舒吃得很慢,偶尔给他碟子里夹菜,见他也不怎么吃,就是坐在对面望着自己,把注意又转到自己面前的餐碟里。他伸过来拉住她空出的一只手,感觉到她指尖冰凉的温度,又给她叫了补汤,亲自给她添到晚里。
不是在一起四五年了,她会不习惯这样被他关注照顾,时间长了,一切变得自然而妥帖,她也不再多想。他愿意付出,她也希望他能多付出些身体感官以外的情绪在这样的关系立。最初一两年,她总是生活在被他抛开的恐惧里,艺术圈里混乱的男女关系一度成了她的噩梦,可真跟他有了长时间的关系,才发现一切不尽然如自己想象那样,适应了,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更稳固,成了彼此唯一的伴侣,渐渐当成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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