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第47章


住院服的颜色是淡蓝的,她披着大衣,露出袖口身前蓝色,望着她在弄弄绿意里的侧影,子律竟然移不动脚步。
护士就在不远的地方看护,病人们在夕阳的余光里穿梭在她身边,可她就是那样安然自得的看书,子律有些好奇她在看什么,过去在家里,她常常这样一动不动在他怀里缩着看书,再低头时,他腿已经麻了,而她只会眯着眼睛,继续看她的书。
他醒着而她睡了的时候很多,但每次都是在欲望宣泄之后,她看起来疲倦而可怜,子律一时想不起舒快乐沉浸在梦乡里的样子。五年的时光,她真正快乐笑的时候其实很少,最多只是唇角翘翘,他稍有感应过去时,他早已经收敛。
也许也是这样,他们会争吵。病人从身边经过,面上都是清透木然的表情,子律一步步走近石廊,就像走近一件艺术品,不想打扰她难得放松自在的感觉。
舒其实已经看的有些倦了,躲过子修,明知道子律第二天才会赶回来,却在花园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手里拿了本医院的宣传册,前后就是十几页,她前前后后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每翻过一次,好像就把这些年两个人的遭遇又过了一遍,初次的早晨,躲在画廊角落里哭,那年过节,和他在一起,他不在国内时独自等电话的晚上,参加活动他手挽在他臂间的感觉,还有他获奖时的感言。
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已经有些岁月的纹路,指甲修剪干净却苍白没有颜色,这双手做过的东西她自己都数不过来,挽过他的次数却是有限。也许是太疏远了,每次聚会他总是先松开手的那个,每次接吻,她都是先扭开头的一方。这样的感情,他不嫌弃,已经是难得了。
看着医院宣传册上陌生的文字,感觉垂在肩上外衣微微一沉,以为是护士,舒仰起头,却被眼前的身影挡住了最后一点光。身子不知道怎么就被拥着,他蹲下身比她还高些,支在石廊的壁上,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
宣传册落在手边,身上很轻,被抱着坐进他怀里,有些滑落的外衣又重新披到肩上。
好半天,舒都不敢确定子律是真的提前回来了。
贴住薄薄的唇轻柔的厮磨,慢慢的含咬住,他好像是饥渴很久的旅人,终于在她这里找到了活下去的水源。
靠到他肩上,不觉手臂就换着他的肩,身子病的受不住什么刺激,他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着她的唇,染上他的味道。
五年的感情,风里轻轻带过了伤处,剩下的,就是彼此存在给对方的依靠。时间过后,很多事情会改变,他的欲望慢慢沉淀,她的树立渐渐凝结,到一起后,不觉就吸附在对方身上。
“想我没?”
问出来,子律松了口气,酒会上压抑的感觉总算因为见面抛开。
“想没?”
她答不出他太满意的句子,只是本来温暖轻柔的啄吻,嘴角却突然多了咸咸的湿意。
转开脸,本想让自己停下来,贴到他肩膀的风衣上,闻着锋利瑟瑟的味道,舒反而哭的更凶了。
她很少这么平静的惦念他,她也害怕分手,又觉得他每每会回头,孩子不在以后,她终于知道他多重要了。
就像在多瑙河边依偎的下午,子律见她抖动着肩,不肯说话,知识合上衣拢,把她抱进怀里。想不想的答案并不重要,她能这么稳稳在他怀里栖息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
护士催着病人回房,花园里只剩下两个人。余晖的光晕斜插在石廊边的立柱上,女人侧颈贴在男人耳畔,好像睡着的婴儿,释然的闭着眼睛,病服的袖口松松的垂在男人肩上。
听到传唤,男人终于起身,裹住女病人的黑色风衣拖到地面,像是块曼妙的纱。
子律又在余晖里立了很久,等所有人都走了,低着头凑到舒耳边,想再证实一次自己的想法。
“再说一次!”
舒眼泪才干,嘴角还带着一抹咖啡色的痕迹,看起来是个偷吃的小女孩。巧克力的甜味已经散尽,只剩下浓浓的满足,缩在他怀里不肯睁眼,他反复啄着她的唇,才听她很小很细的重复了两次,不细听,像是叹气一般。
“是什么?”他已经直起身挪动步子往楼口走,又有些不甘心,“一会儿就出发了,快跟我说!”
她听了点点头,肯大点声音,凑回他耳边,舒了口长长的气,慢慢重复了他想听的句子,一字一句。
“爱……很爱……很爱……”
故事的延续(二)——————遥远
子律和舒度过了五年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日子,没有纷争没有干扰,多数时候他甚至管了手机,不想别人找到他们。
下了火车之后,直接去了安排的私人旅馆,不大的房间,正面是一扇有风景的窗,离卢布尔雅那老城里的医院很近。
对门也住着中国人,开始以为是叔侄,后来才知道是情侣关系,女孩比舒小几岁,男人却已经步入中年。
偶尔舒靠在窗前看风景,女孩也来屋里陪着她说说话,个人的感情生活是最好的话题。子律从不打扰她们,只是独自在阳台上画素描,几天里,新买的素描本已经画了十几页。定了稿,又买了套水彩,在原稿上上了色,黑白的卢布尔雅那慢慢被淡淡的色调笼罩起来。舒也会出现在画面里,多数是她在房里休息的速写,几笔勾勒出她的眉眼,嘴唇,展着书页的手指,或是松松挽就得发髻。
她身体没完全恢复,餐食都是他在打理,吃了几次外卖,他也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东西,比如粥,比如摊个荷包蛋。虽然老是弄不好,不过子律一直都在尽量学习。
舒靠在床头看书,屋里没有音乐,只伴着厨房里东一下西一下的声响,水开了,冲刷碗筷的水声,盘子碎了,水滴到油锅里绷溅的噼啪响。开饭时,他有时是手指包着创可贴,有时手背多了块淤青。不管是放了太多盐,糊锅了,她每次都卖力的吃完,饭后还要过去搂着他在怀里,小声说句谢谢,亲亲脸颊上新添的伤口。
这样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却也是巨大的,子律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知道她曾经如何的照顾他。闲暇时,没有烦乱的情绪溢扰,仔细思考过去发生的事情,好多过去看不清想不明白的如今都理顺了。戒指是趁着她休息时他到街上买的,当晚就换下了他给她的那只易拉罐拉环挂在颈上。
很简单的两个素圈,他的已经佩戴在无名指的位置,常常画到一半要看看,感觉不真实,又确切发生了。舒慢慢好起来,下午习惯依着栏杆趴在子律背上,看他怎么用水笔勾勒老城的街巷。偶尔兴致好,披件衣服,她也在他旁边支张小桌子画,画到黄昏手臂酸了,他抱她回去睡。
她越来越喜欢他煮的糊粥,素菜里的盐巴味道也越来越合适,晚上枕在他手臂上,会一起回忆到老城里散步见到的人,淘过的商店。他还会说很多她不了解的卢布尔雅那,说很多她希望见一见的人和事,直说道她困了,披肩都滑到床边了,子律还是一直讲下去。
熄灯以后,舒习惯在被子里抓着子律的手,她摘掉戒指项链,他却依然不离身的带着,半夜摸到了那微量的金属质感,她会满足的抿抿嘴唇,靠的离他更近些。
对门的客人退了房,少了说话的伴,精神好的时候,子律带着舒开始游历老城,走过多少街,进过多少门他们自己都数不清了,只是觉得这么遥远得避开另一个时间,只过着简单得日子,比什么都弥足珍贵。
高磊打电话来时,子律和舒正坐在街角咖啡座对面的长椅上,数着眼前的落叶。听咖啡店播的爵士音乐。
“已经在卢布尔雅那住了快四个星期,改回来了吧?!”高磊话音里带着犹豫。
“不着急,可能再待些日子。”
“子律,回来吧!”
“为什么?”他搂紧舒的腰,让她依在肩里,电话拿的远了些,“怎么了?”
“公社里……公社里最近有些谣言……总之,该回来了!”
“……”
子律低头看看舒,什么没说,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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