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放弃这个当律师的理想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遵从最深层的渴望。”
  “蓝田，你明知道我不是会冲动的为了爱情放弃所有的人。尽管江为直优秀的让世间的许多女子放弃一切去追随他的脚步，但是并不代表我也会这样做。”她敛了敛眉眼，复又笑着对她说，“最近可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让我好好考虑对象的事，是怕我成了老姑婆嫁不出去吗？”说完，瞄到对面透明的玻璃里，服务员正朝她们这个方向过来，转身招呼对方多拿一包糖精过来。
  交代完毕之后，她这才转身回头，却见对方一脸惊魂甫定的摸样盯着自己。还没等她出声，只见蓝田直起身体，快速地一把扯过她高高的衣领，来不及遮掩，暗红色的痕迹曝露在熏暖的空气里。
  不需要言明，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了眼前。
  蓝田终于放弃在她脸上要找出一个洞的注视了，放开已经起了皱的衣领，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李苏锦只是径自死死地握着咖啡杯的通透明亮的杯身，忍住不自主战栗的身体。
  岑静的气息在一方窄窄的低气压下，缓慢而寂寞的流淌着。
  “我应该早就猜到的。”蓝田低笑，语气有听不出的情绪，“上次莫少均一大早打电话给郁璟言找我帮你请病假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的。”她复又难以置信般喃喃，“我一直以为他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断不会有这种暧昧的关系。没想到，我最不敢往那方面想的，还是发生了。他，大概就是你疏远江为直的原因吧？”
  “蓝田，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但是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我现在才跟你解释，听起来很不真诚。相信我，并不是有意欺瞒你的。”被咬红的嘴唇终于染上了几丝微红的血丝，被人看穿的狼狈和难堪在啃噬着她的羞耻心。
  蓝田终于投降，拍拍她的手背，诚恳地对她说道，“傻瓜，我不是对你秋后算账，也没有让你做出什么许诺。我是怕你吃亏，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是冲动的人，但是我劝你一句，最好离他远点，如果连名义上的兄妹都没有让他意识到对你造成的伤害，你又怎么能指望他会有你要的幸福。而且我也听说了他的女友一直轮着换，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给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带来依靠？”
  “蓝田，我明白。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李苏锦咬咬下唇，撇过对方的注视，一字一顿地承诺。
  “好吧，如果你非要坚持。”蓝田不再打着试图说服她的打算，“但是，委屈了，一定要告诉我。”
  李苏锦终于扬扬头，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蓝田会毫无理由地支持她的。全世界都会抛弃她，但是她们就是不会。
  四年之前她就知道这个事实。
  莫少均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四年前她是借着工作的名义，跟莫家决裂的。也如蓝田所说的，当律师一直是她大学四年的梦想，选择教师这个职位也是迫于无奈下的决定，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坚持了这么久，并且很享受教学这一过程。
  那个时候邵继钺已经陪着莫少琼去英国看病了，莫少均也因为担心莫少琼的病情再度恶化，本来留学美国的计划也临时改到了英国。
  当时，她已经大学毕业，当初因为答应邵继钺等她一毕业，他们就跟双方的父母坦白他们在一起的实情，并要结婚的意愿，所以在大四这一整年里她并没有像其他考研的同学一样，忙着准备备考的一些事宜，反而很积极地在莫氏的Bank of sunir 旗下的一个律师团忙着实习的工作。
  所以在莫少琼生病以后，全家人很自然的要陪同她去英国配合治疗，并要求她一起过去的时候，她借口实习期没有满，没有跟他们一齐过去。
  至于后来李琛匆匆从英国返回的原因，就是在那不久，他们在英国转收到了一封名为辞职报告的Email。
  Bank of sunir 虽然不是所有的高层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只需要一两个知道便可以了。所以，莫家三小姐的辞职报告一下子在Bank of sunir里变得可大可小了。
  当时她的打算本来就是离开莫家的，欠莫家那些计算不清的帐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她不想再继续那种预先透支生命的人生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是的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出走变得更为的理直气壮和理所应当，甚至是不带一丝愧疚。
  李琛是在机场堵住她的。
  当帅气的机场安保人员礼貌地让她出来走一趟的时候，她就知道情况有变化。
  她故作非常镇定的下了飞机，在对上李琛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她依然抿唇，表现的无比的冷静。
  莫少均那些谴责的话其实也没有说错。
  李琛在见识了一直是乖乖女形象的女儿上演离家出走的戏码，的确是难以置信。所以在面对她咄咄逼人，却又无比精确而恶毒的话去刺伤他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时，他终于忍不住当着许多陪同他一起过来截机的机场高管人员的面甩了她一巴掌。
  很重，也很痛。
  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李琛动手。
  所以当李琛说，“既然你认为莫家亏待了你，你执意要走的话，也不用带着莫家的东西离开！”和看着黑色的拉杆箱在她面前被人拖走的时候，她涌上心头的不是恐惧和难堪，反而是一种解脱。
  李琛没有做错，他只是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让她回头，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根本不稀罕这些东西，即使心有不舍，却也不值得让她放弃一直渴求的自由。
  最重要的是恰好成全了她的碧海青天。
  后来等他们离开后，她用牛仔裤口袋里仅剩的几百块钱买了一张飞往同城的打折机票。自此再没有留恋过B市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所以说人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可以让你前一秒从高高在上，人人簇拥的公主殿下，下一秒跌落至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境况。
  她曾经试想过如果当初不是遇到同城高中的张校长，她会怎么样，是不是像许多女孩子一样走投无路，出卖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即使没有张校长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还有几个不离不弃的好友。不管她身处哪里，她们总会给她最无私最无原则的支持和宽容。
  但是她依然怀着莫名的敬仰感谢张校长。因为毕竟一张南大法学专业的文凭，并不能抵得上一张烫金的教师证执照，尤其在这个优胜劣汰，竞争力尤其强悍的重点高中。所以她一直感谢张校长当时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即使最后她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并没有信错人。
  自那以后，她就是同城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教师了。没有傲人的家世，没有耀眼的光圈围绕。
  自此成为一个律师的梦想也被她压到箱子里的最底层了。
  但是，她却从没有后悔过。
  成为一名巧舌如簧，舌绽莲花的律师，是从小在B市豪门世家长大的楚楚一直渴望扮演的角色，而在同城为生计奔波不堪的李苏锦只是为生活而活着。
  当褪去鲜衣怒马的生活，剩下的便只是平凡而纯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35）
  有时候生活就像是一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但是当你习惯于她的平淡和无味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你并不反感她的简单与纯粹，甚至还会喜欢上那抹单一的颜色和触觉。
  正如她和莫少均，当她以一种非常平和的态度去面对莫少均和她之间的关系时，她竟然发现没有自己臆想中那样度日如年，也没有臆测中那般难以忍受，甚至于她还发现莫少均也并没有如她记忆中那样难以相处。
  时间就像一池平澜无波的池水，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寂寞而恣意的青痕，然后渐渐地衍生出潭底的那抹抹不可磨灭的片片青绿。
  今天依然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了。但是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当她一大早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竟然隐隐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以往非得到第一节上课才会安静下来的办公室在一大早就变得静悄悄。尤其是看到她进来的时候，更是像作鸟兽散状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连一贯八卦的陈老师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她东家长，西家短的话家常。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个个都吃错药了吗？”在第N次看到办公室中一个同事对她作欲言又止状，她终于忍不住捅了捅坐在她前边蒋老师的后腰。
  蒋洁拍掉她戳她后腰的水笔，回头扫了一眼对方万分疑惑的脸，淡淡地问道，“你今早没有看报纸？”
  李苏锦愕然，蒋洁不是一直都知道她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么？一边这样想着，就一边这样回到道，“你不是一直清楚我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么？”
  蒋洁露出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的表情，面对她无辜的眨眼睛的模样，所有怀疑和不解统统在低气压的氛围里消失地一干二净。
  虽说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很长，而她也一直淡淡的，有时候甚至被认为很不合群，但是她无端就是觉得她值得她去对她好，去照顾她，去相信她。
  但是正当她准备跟她说明报纸上的事，早读课下课铃声却在耳畔不合时宜的响起。
  收到该去上课了的信息，李苏锦无奈地朝她笑笑，“蒋老师，第一节我还有课，我先去上课了，至于到底为何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原因，你还是留到下节课课间再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