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而他也没有再找过她，今天还是第一次。
  外面的天气并不是很好，灰蒙蒙的，气温很低，好似要下雪的样子。
  黑色的身影在灰白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寂寥。穿过暗灰色的云翳，她微笑着对他打招呼。
  “嗨，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江为直淡然地反问，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李苏锦疑惑地挑眉，双手插在外套里，眉眼微蹙，“古人云，无功不受禄，你师出无名，我可不敢接受。”
  江为直伸手将她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拉出来，将纸袋放在她手里，耸耸肩无奈道，“没什么贵重的，不然你自己看。”
  她只好低头拉开纸袋，却听低沉地嗓音在耳边散开，“过两天是你生日，明天我要去趟上海，我怕来不及赶上你的生日，所以只好提前送过来了。”
  李苏锦讶异地抬头，“咦，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她似乎没有跟他提过自己的生日呀。
  “你忘了上次在西藏是我拿你的身份证给你办的旅馆登记了吗？”
  李苏锦轻轻地哦了一声，道了一声谢谢，便不再说话，也没有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不拆开看看？”江为直笑着问道。
  “还是回去再拆好了。”她淡淡地回答道。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复又问道，“上次听蓝田说你快要去California了？”
  许是上课的缘故，校园里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两个人的脚步竟然在耳边有轻轻地回音。
  “没这么快，明天去上海也是因为这件事。”江为直解释道。
  李苏锦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出国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可以去送你。”
  “嗯。”他笑着点点头，转身突然问她：“楚楚，你有没有想过要出国留学？”
  心里的某根神经毫无预兆般突突地跳动着，好似有呼之欲出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问？”
  “曾听蓝田提过你以前学的专业是法律，我知道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 US的法学专业也是很不错的。”江为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时间像被瞬间凝固了一般，直到下课的电铃响彻了校园里的角角落落。
  李苏锦别开眼，语气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江为直，我不会去California的，既然是蓝田告诉你我以前学的是法律专业，那想必她也告诉过你我不会出国的。”
  “是因为他吗？”温和的声线穿破层层阴翳着的雾霭，一霎那变得坚硬如铁。
  她低垂着头，任是让寒风吹乱她的刘海，“你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我不想出国与任何人无关，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想再去改变。”她不想再尝试一遍那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滋味了，一次已足够。
  “好吧，如果你一定这样坚持的话。”江为直依然看着她轻笑，“但是我告诉你的是在二月份之前你所有做出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江为直，你怎么能这么好？”她抬头感激地看着他，为什么眼前这么优秀的男人她能不早一点遇到他呢？
  江为直温柔地摸了摸有些濡湿的鬓发，调侃道，“可是这么好的男人，你不还是不要么？”说完，又正色地补充道，“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刚才只是我给你的建议，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
  “如果你不喜欢我喜欢的人是你的话，那你还是将我当做那个跟你一起在西藏玛吉阿米酒吧里喝酒聊天的失恋男人吧。”
  温润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
  出国？留学？从来不曾将这两个规划在未来人生中的计划现在却一再地被人提及。李苏锦疲惫地合上摊开在大腿上的相册，起身往阳台方向走去。
  刚才的这本相册就是江为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细心周到的男人，相册里大多数的照片都是她和江为直在西藏旅游时拍的，有她跟老板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的尴尬模样，也有她站在布达拉宫前搞怪的动作，当然还有一些美好的当做是做了一场梦境的风景照。让她想不到的是，里面竟还夹杂着几张他和她在橘子洲拍的照片。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没有想到江为直会在不知不觉中拍了她那么多的照片，也让她惊奇她竟会有如此多的表情。
  是不是真的如蓝田和江为直所说的那样，是该换个环境的时候了？
  微弱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钻出几缕苍白的光线，投在身上，依然温暖不了那个遍地疯狂生长荒凉的角落。
  锦瑟无端五十弦（38）
  蓝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李苏锦正在厨房清洗餐具。电话是莫少均替她接的，所以当她擦干手上的水渍接过电话还没走至阳台，就如愿听到了对方笑的有些暧昧的声音。
  这些天的天气一直不好，不是一整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那就是一直笼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的雾气，好像视线里隔了块毛玻璃，模糊不清。
  “你现在不在家？”
  李苏锦轻轻地应了嗯，蓝田的耳朵就是尖，竟然隔着吵杂的电磁波还能判断的出此时她不在自己租的那个地方。
  因为照片的缘故，她住的那个小区已经完全曝光在媒体的镜头下了，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事情，她最后还是听从了莫少均的建议，暂时搬到了荷香新苑。
  许是蓝田是听到了浪拍打岩壁的声音，她才会知道她并不在原来那个小区。
  “难道你准备就跟他这样下去吗？”蓝田不可置否，“苏锦，你最近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听着对方别有深意的说完，她似乎还听到了听筒里一声轻轻的叹气声。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僵硬，停顿了几秒，她才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在周围空气里的回音，“蓝田，我心里有数。”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语气忽然又变得些许轻快，“你今晚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郁璟言没在家，寂寞难耐了？”
  “好好的怎么又提到了郁璟言，难道你就不许我想你。”蓝田佯作生气，“李苏锦你可真没良心。”
  “好好好，你想我了，是吧。”李苏锦嬉笑着回嘴。
  “这还差不多。”对方终于觉得满意了，这才说起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因，“苏锦，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我们家的颜颜今天生仔了，我荣升狗外婆了。你不是跟我说等颜颜生下娃，要领养一只玩玩的吗？”
  李苏锦也惊讶，“不是怀孕……”话一出口，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浓浓的慌乱和错愕，已然失去了平时所有冷然和理智的能力。
  “苏锦，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能重复一遍吗？”蓝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形，“唉，这破网络，连打个电话也这么让人揪心。”
  呆滞了约莫几秒钟，李苏锦这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线，“蓝田，我记起来厨房里还烧着水，先这样子吧，我挂了。”说着还没等听到对方同意的声音，只听嘟的一声，她便挂断了电话。
  紧紧地握着手心里的手机，手背上的蓝色血管纵横交错。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留下了红色的指甲印，她浑然未觉。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不是怀孕只有三四个月么，怎么这么快便生了？”
  孩子？恍惚的情绪因为这两个突然蹦进脑海的词语，顿时出现了一丝裂痕。双手不由地交叠放在自己的小腹，一种绝望的悲凉感从脚底心一寸寸没入血液里，在全身上下缓慢流动。
  “有什么好聊的，讲个电话需要用这么长的时间吗？”带着明显抱怨语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很自然低落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淡淡清冷味道在鼻尖婉转流淌。
  直到宽厚的手心覆着在纤细的手背上，冰冷的触觉终于让莫少均不自主蹙起了浓眉，口气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手怎么这么冰冷？刚才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穿件外套？”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情不自禁地紧了几分。
  李苏锦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动作，直到被冻僵的十指在他的温暖的手心渐渐地放松，她才突然条件反射般地拉开环着腰肢上的双臂，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平淡道，“我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先回屋吧。”说完，才抬头看他，唇角有淡淡地笑容，“刚才不是让你去挑碟么，有什么好看的影片吗？”
  “我已经粗粗挑了几部，剩下的那些精细活就交给你了。”莫少均解释道，情绪丝毫不因为刚才她无意识抗拒的动作而有什么变化，反而顺势牵起她垂落在腰际的手，放在胸前，“那我们现在回屋吧。”
  宽大的液晶屏上播放的正是时下一部被腾讯网炒得非常火热的片子——《月满轩尼诗》。不久前她还在网上看过宣传片，充满了港剧的元素，上演的是当今社会最热门的剩女宅男的爱情故事。可怜而不可悲，浪漫而不煽情，这也是莫少均将一大摞碟片交给她，她在其中选中《轩尼诗》的原因。
  电影的一开始就是便是两个心有所属的男女主角分别被自己的母亲和舅舅舅妈凑成一对相亲的场景。这样压迫式的相亲方式在这个速食社会一点都不惊奇，李苏锦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双手搂着抱枕，不在状态地想着。
  不过比起她的心不在焉，一旁沙发上的莫少均倒是看得啧啧有味，还不时的转过身来跟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