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店不见了

第6章


凯德根紧随在他身后。他不太清楚他们应该做些什么。里面有一条短短的走廊,左边有一个小厨房,无人居住,右边是那房间的门,半掩着。前面商店传来说话的声音以及收银台的铃声。
  但是,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清洁用具,相反的,堆满了杂货和粮食。凯德根突然犹豫起来。这整件事会不会只是一场幻觉?实在太离奇了,不太像是真的;他或许真是在前来牛津的路上摔了一跤,撞破了头。而幻想出这整段故事——它实在是太像一场噩梦;他眨着眼睛,注意倾听;然后,他突然警觉地扯着芬恩的袖子。
  绝对错不了!脚步声正在接近这个小房间。
  芬恩倒是一刻也不迟疑——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他说着跳上一堆纸箱,再一脚就跳出窗外。不幸的是,这一来他踢倒了箱子。发出了哗啦巨响,而且阻断了凯德根撤退的后路。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再把箱子堆起来,现在又不可能走后门,因为房间的门把已经开始转动。凯德根右手抓起一罐烤豆子,左手拿着一罐腰子酱。采取吓阻的姿势,等着。
  恰如预期的,进来的是那个肥胖的经理。当他看到入侵者时,惊吓得目瞪口呆,但出乎凯德根意料的是,他并未做出任何攻击的行为。相反,他双手高举到头顶,以剧场演员的声嗓大喊:“小偷!小偷!小偷!”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快速逃离。显然他对凯德根的恐惧比凯德根对他的来得大。
  但是,凯德根并未停下来思索这些事;后门,荒废的花园。篱笆小门,狭窄的巷弄,一一记录下他落荒而逃的足迹。芬恩坐在车子里专心读着《泰晤士报》,一小群好奇的群众围在商店门口听着杂货店经理持续的尖叫。凯德根仓皇跑过柏油马路。钻进车子后座,躺在座椅上。车子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们就上路了。
  过了抹大拉桥,他才坐起来用难堪的语气说:
  “你后来怎么样?”
  “大撤退。”芬恩兴高采烈地说,他可能是为了压过嘈杂的引擎声而不得不扯高嗓门。“记住,我还得维护我的名誉。是那个杂货店经理吗?”
  “是的。”
  “你打了他吗?”
  “没有,他胆小,跑掉了……唉,我真该死,”凯德根睁大着眼晴说,“我带走了几听罐头。”
  “没关系,就当做我们的午餐好了,只要你没有在中午以前因窃盗罪被逮捕。他有没有看到你?”
  “有……我说,杰维斯——”
  “什么事?”
  “我要彻底搞清楚这件事,我热血沸腾。我们去见这位魏特理女士。”
  所以他们驶向了新客栈大厅街。 
  
第三章 诚实的律师
  新客栈大厅街229号,原来是女子学校隔壁一家朴素迷人的宿舍;主人魏特理夫人是一位身材娇小、性格胆怯、行事慌张的老妇人,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紧张地拧着她的围裙。
  “这一次让我来对付,”到达时凯德根告诉芬恩,“我有个对策。”
  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对策。芬恩勉强同意了这件事,所以坐下来玩《泰晤士报》的填字游戏,文学线索部分他轻轻松松解决了,其它的部分他就没兴趣了,只好呆坐在车子里观看过路的行人。
  当魏特理夫人前来应门的时候,凯德根还在苦思应该说些什么。
  “我猜。”她渴望地说,“你就是要来看房间的那位绅士吧。”
  “正是,”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房间。”
  她请他进去。
  “最近的天气真好,”她说着,仿佛这是她的责任似的,“这里是客厅。”
  “魏特理夫人,恐怕我欺瞒了你。”一进屋后他就决定放弃这个策略。“我根本不是来看房子的事实是——”他清清喉咙,“你有一位朋友或亲戚,一位年长的女士,未婚,头发灰白,还有……唔……穿着苏格兰斜纹呢子外套和白上衣……”
  魏特理夫人不安地发抖,忧愁的神情为之一亮。
  “先生,你是不是说泰蒂小姐?”
  “哦——你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棒槌学堂·出品
  “泰蒂小姐,先生。爱密丽亚·泰蒂,‘迟到总比不来的好’,我们总是这样称呼她。因为她的姓氏泰蒂跟英文的‘慢吞吞’谐音,所以我们才这样跟她开玩笑。爱密丽亚可以说是我认识最久的朋友。”她的脸上布上一层乌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先生?她没事吧?”
  “没有,没有,”凯德根连忙说,“我只是不久前见到你的——嗯——朋友,她说我如果到牛津来一定要来探望你一下。糟糕的是,我只记住了你的名却一直记不住她的。”
  “没关系的,先生,”魏特理夫人笑逐颜开,“我很高兴你来了,真的很高兴。我们这里永远欢迎爱密丽亚的任何朋友。如果你愿意到客厅坐上来喝杯茶,我可以让你看看她的照片,也好重温一下你的记忆。”
  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走运了,凯德根跟着魏特理夫人去地下室时,心里忍不住这么想,因为他觉得,爱密丽亚铁定是他在玩具店中看到的那位老妇人。客厅里堆满了藤椅、陶制鹦哥、日历、英国19世纪画家朗德西尔爵士画作的复制品,以及绘着中国吊桥的无趣碟盘。墙边有一只大火炉,炉上有一壶滚沸的水。
  魏特理夫人忙着泡茶,然后又匆忙从抽屉中恭敬地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来。
  “先生,这就是她的照片。这是你遇见的那位女士吗?”
  无疑就是她,虽然照片至少也有十年的历史了,而他看到她时她的脸又已经浮肿泛紫。泰蒂小姐温和地朝着拍照的人微笑,她的夹鼻眼镜牢牢地挂在脸上,单调的直发显得有点凌乱,但是那张脸庞确实是那位老女士的;虽然面带笑容。她显然有一种自恃。
  他点头。
  “是的,正是她。”
  “先生,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你是在英国遇见她的吗?”
  魏特理夫人胆怯地搓着她的蓝色围裙,目光望向他的肩膀后方。
  “不是,是在国外。”(从她的问法来看,这个答案比较保险。)“而且有好一段时间,至少有六个月,我想。”
  “哦,是的。那应该是她上次去法国的时候。爱密丽亚热爱旅行,她真勇敢,敢一个人住在外国。先生,请原谅我的好奇,可是我已经有四个星期没有她的消息了,这是很不寻常的,因为她是很勤于写信的。我很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真抱歉,这一点我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凯德根在那间愉快而简陋的客厅中,面对魏特理夫人焦急目光的注视。啜着茶,抽着烟,他突然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一丝厌恶。即使他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这位女主人也是于事无补。
  “那么她经常去旅行啰?”
  他的问法十分符合现代对话的重复作风。
  “是的,先生。大部分都是去法国、比利时和德国的一些小地方。有时候只待一两天,有时候则住上几个月,全看她的兴致。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英国了。”
  “在我看来,她的生活似乎很不安定。她没有亲人吗?我恐怕不得不说,她留给我的印象似乎是相当孤独的。”
  “我想她只有一位姨妈。先生。我再给您添点茶……可是她几个月前就去世了。她就是史耐斯小姐,一位十分富裕又非常古怪的人,她生前住在野猪山,喜欢读打油诗。至于爱密丽亚,你晓得,她只喜欢旅行;除了花在孩子身上的钱以外,她全部拿来探访新地方和新的人。”
  “孩子?”
  “她很喜欢小孩,常常捐钱给医院和儿童之家。我想,这是做善事。先生,我可不可以再请教您,您看到她的时候,她的气色看起来怎么样?”
  “我想,不太好。我跟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我们只是被安排在同一家旅馆住了几天——你晓得,我们是那儿仅有的两个英国人,很自然就攀谈起来。”(凯德根很惊讶自己居然故事编得这么流利。孟肯不是说过,诗就是熟练的谎言?)
  “哦,”魏特理夫人说,“我想她的重听应该带给你不少麻烦吧!”
  “啊,是的,挺麻烦的。我差点忘了这回事。”凯德根心中暗忖,什么样的人会从后面攻击一位耳聋的老妇,一棒敲在她头上,还拿细绳勒死她?“很遗憾你没有她的消息。”
  “哦,先生,这表示她正在从某处回家的路上。她最爱给人惊喜,一个字也没说就悄悄出现在你家门口。她回英国时总是住在我这里,虽然她在牛津老是迷路。我搬来这儿才两年。而她以前又没来过这儿——”魏特理夫人停下来喘口气。
  “不过,我实在有点担心,所以去问了罗谢特先生——”
  “罗谢特先生?”
  “他是史耐斯小姐的律师。我想,爱密丽亚既然是她的亲戚,她过世时他说不定会有爱密丽亚的消息。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魏特理夫人黯然叹息。“不过,我们还是不应该太早下断语,对吗?我确信一切事情真的都很好。要再来一杯茶吗?”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魏特理夫人。”凯德根从藤椅起身,藤椅发刺耳的咯吱声。“我也该告辞了,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不客气,先生。爱密丽亚回来时,我该告诉她谁来过呢?”
  芬恩的心情闷闷不乐的。
  “你去了好久。”车子上路以后他喃喃抱怨。
  “但是绝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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