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菊与刀

第172章



「什么?难道你是要我们出城作战?」满头白发的老夫人颤巍巍的问道。
「不,不是打仗。只是请你们到亥山的东云寺避乱,暂且在那边待一阵子。」
「到东云寺去?」
「是的。如今与织田势一战已是无可避免的事,因此希望你们在这场战事尚未结束之前,能暂
且忍耐着待在那里。」
听到这里,清左卫门不仅朝他望了一眼。
(这样怎能让他们有所觉悟呢?……)
然而,鸟井兵库头却以眼示意,表示一切有他,要清左卫门放心……这也意味着……
万一情势已经无可挽回,他会亲手……他很悠闲的拿起放在膝上的扇子,轻轻的敲打着左手。
「那么,我们准备出发吧!」老夫人这么说道。
两名女人彼此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义景;然而义景却故意掉转头去,避开了她们的注视:
「这只是权宜之计啊!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共饮一杯作为告别吧!甚三郎,快去备酒。」
「是!」
这时庭外突然响起秋虫的叫声,使得屋内的每一个人的心中更增添了几许惆怅。
「再见了!鸟井兵库头、高桥先生!请你们好好保护主公和少主,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他们的
身边啊!」
「遵命!」
「这个城就交给我这行将入木的老人吧!我会坚持到底,直到我阖上双眼……」
老人站在义景面前,仰头干了杯中的酒,然后紧闭着双眼,朝他行了个礼。
(恐怕这也是朝仓家最后的一杯酒吧?……)
想到这里,老人的胸口感到一阵灼痛。
此刻还不知道这个事实的,大概只有义景、他的母亲、夫人及少主四人而已。
「哎,这种喝法,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呢!」
「好吧!请你将酒杯传给老夫人吧!」
「哦,不要太多。母亲大人,既然这是离别酒,那么就请你也喝一杯吧!……」
「老夫人,清左卫门留在城内打仗,会不会发生意外呢?这和一般的酒似乎不太一样啊?」
「哦,是的。我也给你一杯吧!孙子,怎么样?清左先生,我和孙子们都希望能早日回到这
里,所以这一切就偏劳你了!」
「是的!这个……我一定会……」
站在一旁的鸟井兵库头早已掩面而泣。
事到如今,只有主家这一族还在做着繁华的美梦。
当所有的人都喝过酒后,并库率先站了起来,而义景也紧跟其后很快地立起身来。
(这段时间内,织田势正一步步逼近一乘谷哪!)
「主公!马和鞭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请赶快启程吧!」
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当织田势来到这座避难的城下时,意外的发现城内没有半点灯光。
梦想破灭
当朝仓义景等一行人借着月光来到大野盆地的亥山上的东云寺时,织田势也已对一乘谷城发动
猛烈的攻击。
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义景一到寺内之后,立即派高桥甚三郎为使者,赶至平泉寺求救兵。
平泉寺即是旧日供奉山神的供僧院属于比睿山延历寺的一个支派。因此,寺内的堂塔里有为数
众多的和尚,都和朝仓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基于这点,义景深信他们一定会派兵支援,而毫
不迟疑的派遣使者前去求救。
没想到平泉寺一听到对手是信长,就一口拒绝了。
「——希望你能体谅我方的立场。毕竟信长公是个及其粗暴的无赖,你看他都敢将睿山整个烧
毁,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一旦我们出兵相助,恐怕这些寺院也要被烧成灰烬了啊!」
使者只好怅然的回到东云寺了。
如此一来,唯一可以仰赖的,只剩下亥山城的朝仓式部大辅景镜了。
当义景率军前往姊川与织田、德川军作战时,即是由景镜担任总大将而率领着所有的朝仓部
队,可以说是越前的一大支柱,甚至此番义景的逃亡,也是由于他在背后所作的指示。
然而,在义景的使者到达之前,信长就已派遣稻叶一铁为密使,来到了亥山城与景镜展开会
谈。
「——一旦你决定帮助越前的朝仓义景,我家主君绝对不会绕了你的。况且,这种毫无意义的
战争也该结束了吧?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一待我们攻下一乘谷城,马上派兵将亥山城夷为平
地……」
景镜双手挽在背后,非常用心的思考着。
「——你是说,只要我答应开城,就可以饶我一命?」
「——你想事情有这么简单吗?就因为你自动打开这座小城的城门,信长公就会原谅你以前所
作的事情吗?在你投降之前,应该去做些你该做的事啊!」
「——什么是我投降之前该做的事呢?」
「——你好好的想想吧!」
「——难道你们要我去取义景的首级不成?」
「——我并没有只是你要怎样做!但是,你想要怎样才能消解信长公的怒气呢?无论如何,朝
仓家毕竟是阻挠信长公平定天下的一大阻力啊!」
景镜闭起双眼思考着。
事实正如使者所言,朝仓家的确自一开始就积下了信长对他们的怨恨。
「——当我从这里回去之后,就要开始攻城了。然而义景公却还一直梦想武田势会派兵来到这
里,你想,死了的人怎会派援军来呢?」
「——什么?死了的人……此话怎讲?」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哈哈哈!义景公和公方先生一直盼望着的武田信玄,早在春天
就死了;这是织田家的密探和德川家合力查出来的消息啊!」
「——什么?信玄共已经死了……」
「——没错!要不然你想,为什么已经来到三河的信玄会在中途折回呢?根据我们所探知的消
息,当他在围困野田城时,于笛吹川中了德川军的枪弹,因而急急回国疗伤,没想到却在信州
的波合不治死亡。如果不是这样,何以信长公能悠然自得的举兵来到此地呢?而且,我们都已
经到了这里,武田势却仍按兵不动,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义景闻言不由得脸色大变,他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也被摧毁了。
既然武田信玄已死,而平泉寺的途中也不肯出兵相助,看来朝仓势已经陷于孤立之境,甚至连
足资依赖的一草一木也没有。
「——我明白了,稻叶先生!请你回去转告信长先生,就说我景镜愿意听从他的指示。」
事情因而有了很大的转变。
然后景镜立即派遣使者到东云寺见义景父子。
「——东云寺距离亥山太远,非常不利于作战,请立即在今晚移驾到山田庄。」
于是义景父子很快的离开东云寺,来到了山田庄的僧房,殊不知悲惨的命运即将降临他们的身
上。
就在二十日当天天未明之际,突然有为数月二百人的敌军朝山田庄进攻……
事实上这是一支由景镜的手下和平泉寺的僧徒所组成的伪装部队,特意假扮成织田军前来攻击
义景。
这支部队乃是由景镜的心腹平冈次右卫门所率领。
「——正如你所看到的,敌人已经将山田庄团团围住了。对于你将面对的悲惨命运,我也感到
相当遗憾,但是希望你能有所觉悟,自行了断吧!」
看着次右卫门那淡然的口吻、不带感情的表情,义景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景镜所设下
的圈套。
「景镜这家伙,居然为了信长而出卖我。兵库,你快来啊!」
鸟井兵库头很快的在晨雾中飞奔而来,发现四周站着的,全都是景镜的手下和平泉寺的和尚
们。
「主公!景镜真的出卖了我们。」
「真遗憾!兵库!人数呢?我方有多少人?」
「能够打仗的,只有八个。」
「什么?只有八个?」
「是的!由于兵士们已经事先得到消息,因此在入庄之前纷纷逃跑了。」
「景镜这家伙!好吧!就算我死了,也会化为厉鬼找他报仇的。兵库!」
「是!」
「甚三郎!」
「是!」
「在我还未与家人诀别、自尽之前,绝对不可让敌人靠近我的身边。」
「遵命!」
就在此时,他们所在之处已经被敌人团团围住。
义景很快地进入房内,提笔写下诀别书。
「母亲大人,景镜背叛了我们。」
「什么?式部先生?」
「御台、少君,虽然这是相当遗憾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太过伤心。现在我就要和你们
诀别了,千万不要忘了是谁使我们落到这种下场的啊!」
当他投下怀纸之后,站在一旁的母亲和妻子早已泣不成声。
「——在这颠七倒八的四十年中,所有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到头来还是四大皆空啊!永别
了!」
义景举刀朝腹部刺了过去。就在同时,庭院之中也响起了呐喊声,接着有四、五只箭射了进
来。
紧跟着进来一个人:
「主公!让我为你执行这最后一刀吧!」
朝义景的头砍去的,是高桥甚三郎。
这样,年仅四十一岁的义景终于结束了他那变幻无常的一生。
高桥甚三郎割下义景的首级之后,再度朝自己的腹部刺去。
「来人哪!帮我补上最后一刀吧!」
原本一直在敌阵当中寻找景镜的鸟井兵库头,这是也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
「真是遗憾!没有让我找到景镜那家伙。」
说完他也紧跟在甚三郎之后,切夫自尽了。
一夕之间遭此巨变,老夫人、少夫人及爱王丸都吓得不知所措了。
当景镜率兵进来时,一抬眼正好望见兵库头的尸体。
「将主公的首级清洗干净,其余三个人带回城里。」
即使是在战国,这也是一种毫无感情的处置。
如此,义景的母亲、妻子及爱王丸都成为俘虏,而他的首级则被送往亥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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