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菊与刀

第228章


由于先前在酒宴上早已酩酊大醉,因此他特别先喝
了一大口水,然后开口说道:“拿枕头来!我只要怪物的膝盖,不要木枕。”
浓姬依照丈夫的要求,伸出膝盖让他枕着,同时以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殿下,看来你很高兴嘛!德川先生应该也很兴奋吧?”
“嗯,他也很高兴。好久了,我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今天,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吉法
师和竹千代的时代。”
“德川先生的家臣,应该也都很愉快吧?”
“哈哈哈,还是有一半的人认为得防着我点,毕竟我是命信康切腹的人啊!而且,每当想到这
事,他们还会避恨地看着我哩!”
“不论在那个时代,都没有人能使所有的人满意的。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哈哈!怪物,你又要对右府说教啦?”
“大人,你自一进门就口口声声喊着怪物、怪物,到底是指谁啊?”
“咦?这也会惹你生气吗?在京都的每一上人,上自公卿,下至百姓,背地里都是这么叫你的
呀!他们说,经过了几十年的时光,你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想来一定是金毛九尾的化身。
哈哈,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近卫卿的随从说,浓夫人一定是只会飞的老狐狸呢!”
“这么说来,我应该只有二十岁喽?相比之下,大人,你可真是老得太快了。”
“阿浓!”
“什么事?”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送给德川家的家臣们每人两件没有里布的衣服,他们都非常高兴。我告
诉他们,这两件衣服,一件是让他们旅行时穿,一件是送给夫人的礼物。我只是把你所说的话
告诉他们,没想到其中有些年纪较大的家臣竟然感动得泪流满面,直夸我心细、懂得替人着想
哩!所以我说,你可真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啊!”
“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想到我们也该为这些乡下人的旅行做点事啊!”
“是啊!所以我说你实在是个心细、体贴的人啊!不过,看起来很长,实际上却很短。”
“你是指那些没有里布的衣服吗?”
“不!我是指我的人生啊!”说到这里,枕在浓姬膝上的信长再度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道:
“对了,阿浓!俗语话说:人生五十年,如今我距五十之年只差一年了。回想起来,从你嫁过
来企图取我首级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什么?你不定期没忘记这件事啊?”
“不过话说回来,统一天下的理想至今尚未实现,这又使人觉得时间似乎很短。”
“来,大人,你的酒已经准备好了。”
“好,大人,你的酒已经准备好了。”
“好,喝吧!怪物啊,你是美浓第一才女,而我是尾张的大笨蛋。让我们恢复以前那种快乐的
心情,好好喝一杯吧!如今,我那令人引以为傲的小兄弟,以无立锥之地而至取得东海的竹千
代,就睡在总见寺里哩!阿浓,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时,信长似乎又回到了吉法师时代,脸上有着纯真的表情。
浓姬的心中也有无限感触。事实上,连信长和浓姬也没想到,彼此竟能相知相许,同心协力地
在乱世当中过日子。最初,他们原是敌对的双方,当阿浓奉父命嫁给信长时,其实是为了取得
他的性命。
如今想想,在这种乱世里,信长和家康的关系,的确称得上是个异数。曾经为亲弟弟所背叛的
信长,和自幼成为孤儿的家康,自从幼年相识以来,即发展出比亲兄弟更深厚的感情,并且直
到现在都还为统一天下而共同努力着。
信义,是使他们的同盟维持不坠的要因。
“世间的人一定都认这我和家康是基于利益而结合,所以才会维持到现在,对不对?阿浓!”
“我明白!来,我为你倒酒。”
“什么?你明白!”
“是的,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为了利益而结合,而是因为你们是当今少有的大笨蛋,所以友谊才
能维持到现在。”
“原来如此,原来我和家康都是大笨蛋!”
“是啊!你们坚持信念,企图在这群雄割据的乱世里力拘狂澜,使天下复归安定。你说,如果
不是大笨蛋,怎么牟持续下去呢?你瞧,你们俩不是只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一直努力到现
在吗?所以我说,你们真是一对可敬可佩的大笨蛋同志啊!”
“哈哈。”
信长捧腹大笑。这个女人原来只是为了刺杀而嫁给他,是但是如今却成为最了解自己心灵深处
的妻子,因为误会而被送到尾张当人质的竹千代,如今却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帮手。
“阿浓,人生的确很有意思,教人忍不住要感到快乐!”
“坦白说,这都是由于大人能执着信念,以致打动了人心的缘故啊!”
“话虽如此,但是我还是认为人生只有五十年,何况生死也非人力所能左右,所以我也可能在
今晚死去哩!”
“大人,你怎么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哈哈,我对死并不感到害怕!事实上,我早就觉悟到自己随时会死。”
“那么我问你,如果你现在死了,往后的工作怎么办呢?”
“这个嘛,还有家康、藤吉郎在啊!我的志向已经有人可以继承,因此我对死根本毫不担心。
对我而言,这者是真正令人感到快乐的事情,或许这是我此生当中最快乐的一夜哪!阿浓,
来,我也帮你倒杯酒。”
信长将酒杯放在妻子面前说:“今晚右大臣信长亲自为家康和阿浓斟酒,诚信之心神明共鉴!
哈哈哈。”
57两大凶星
自从回到坂本城后,光秀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安静。
他绝口不提自己对信长的不满。
最初两天,他把自己关在房内,潜心为自己求签卜卦。光秀在易学方面的造诣颇深,即使是同
道中的博学之士,也都对他推崇备至。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卜了什么卦、结果如何。
在这当中,只有他的女婿秀满微微察觉到,既是主君、也是岳父的光秀心中,似乎已经有所决
定。
“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光秀刚把卜卦用具收入屉内,廊下突然传来秀满的声音。
此时,驻守在丹波条山、拥有两万石的明智次右卫门及驻守福知山、拥有一万石的四王天但马
守、八上三万石的荒木山城守及长男光庆,都已引兵退回丹波,各自在自己的领内好
出阵准备。此外,在龟山城的妻木、齐藤等重臣,也正为光秀这次出阵而忙碌着。
因此,如今只剩下光秀和秀满留在坂本城,负责监视信长的一举一动。
“噢,是秀满啊?安土有没有消息传来?”
“有。自从十九日在总见寺招待德川先生欣赏能剧之后,上乡之宴即告结束,并于二十日将庆
席移到高云寺。在这三天里,款待家康的事就要结束了。同时,家康一行人也已决定
在明天,也就是二十一日朝京师出发。“
“噢?那么中将先生已经从甲府来了吗?“
“是的。中将先生并未让其手下休息,将直接担任家康的先导,赶到位于二条南室町的妙觉寺
去。据说,当家康参观京师,转往界港出发之后,将借住在二条城里。“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妙觉寺是空的喽?”
“不!家康先生出发这宾,中将先生及其么弟源三郎胜长马上就会搬进去了。”
“噢,看来大人这一次上洛,还是决定停宿在本能寺喽?”
“是,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通往六角油小咱的本能寺,构造和城池一样,不仅固若金汤,而且
四周都挖有很深的壕沟,因此大人当然会停留在那里。”
说完,秀满突然看了看四周,然后略微把身子倾向前,低声问道:
“殿下!卦上怎么说?”
他急切地看着光秀。
然而,光秀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这该怎么说呢?算命这种事情,原该只是算算自己的
健康,好教人安心罢了。”
“殿下!我们何不算算信长公的命,看看他是否将在今年六月踏入凶运呢?”
“秀满!”
光秀瞪大了双眼,吐了一口气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知道,但是,,”
“你不了解算命这种事。虽然大人的确会在今年六月进入大凶运,但是你要知道,凶运每十二
年就会有一次轮转,因此每个人的一生当中,都会有不顺的时候。换句话说,有这情
形的,不光是大人一个啊!”
“噢,这么说来,,”
“你以为只要为大人卜一卦就行了吗?我光秀算命可不是这么算法。早在去年,我就算出今年
会有凶运;你看,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而且,我必须等
到七月半之后,才能脱离凶运……在这之前,我只能任人宰割,无法照自己的意志活动。”
秀满有好一会儿只是静静的看着光秀。
(难道岳父也替自己算过命了……)
唯一可知的是,这次的大凶运将会对信长的一生造成重大的改变。那么,对明智家而言,现在
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秀满心里这么想着。
“殿下……不瞒你说,我曾经亲耳听见大人所派来的使者青山与总谈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啊?看你那幅忧心忡忡地样子。”
“是有关扩增殿下领地的事。”
“什么?大人要给我更多领土?”
“是的。据青山与总说,这一次殿下出战中国之后,将可获得出云、石见两国作为报酬……他
说这是大人私底下告诉他的。”
“出云、石见两国……”
“是啊!这么一来,不仅可以压制毛利势,就是对我们明智家而言,也是相当有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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