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子弹

第10章



      「山、山田渚……」
      「你没撒谎不是吗?」
      我强势的说完,就硬拉着激烈反对的藻屑走向蜷山的健行步道。一直吸着鼻子的藻屑,一转进山里便开始哭了起来。
      「我不要!」
      「为什么?那不是你疼爱的狗吗?」
      「我不想看啦!」
      「我也不想看啊……如果真的有的话。」
我现在也和那天拉着藻屑上蜷山时一样,正往山里去。
      十月四日的清晨——
      我想起了边哭边跟着我的海野藻屑,她不断流泪的样子。
      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呢?因为觉得从头到尾始终不记得名字,而叫做小平头的花名岛很可怜;因为边哭边跟着我的藻屑对我说:「我懂了,你喜欢小平头,我猜对了吧,山田渚!」让我感到莫名的愤怒。另外,海野家那栋雪白而豪华的屋子也突然浮现脑中,总之就是非常生气。不具任何实弹的藻屑的样子,还有被她耍着玩的我,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愤怒。于是我强行拉着藻屑往蜷山走去……
      
      「——小渚?」
      现在走在我身边的人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因而出声叫我。
      在朦胧的朝雾中,那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白色的雾气宛如纤细的面纱,反覆将我们包围、松开、包围、又松开。
      「小渚,你没事吧?」
      对方轻声细语的问着。总之我点点头回应:
      「……唔、嗯。」
      「要休息吗?」
      「不用,我没事。」
      我摇摇头。
      「……而且,我真的很在意,只想赶快确认。」
      「我明白了。我们走吧。」
      
      十月四日的早上——
      我现在,再度踏上蜷山。 
 
「喂,山田渚的哥哥是怎样的男人啊?喂!」
      开始登上蜷山没多久,我们因湿滑的青苔而跌倒、因蜘蛛网而尖叫,然后这令人无法捉摸的新朋友海野藻屑,当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安静了一阵子之后,开始想要随便聊点什么。我明明不开心的沉默着,藻屑却不以为意的提出问题,然后不断重复自己的问题,或是按照自己的想象任意说个不停。
      「喂、喂、喂……」
      「烦死了!」
      山路上长满青苔,脚边丛生着羊齿类植物和不知名的杂草,头上布满树枝和蜘蛛网,真是寸步难行。还好我脚上穿的是运动鞋,但藻屑纤细的脚上穿的却是成熟女人才穿的美丽高跟凉鞋,所以她不断打滑,发出要摔倒的惨叫声。即使如此,她仍旧不断地想跟我聊些什么。
      看来藻屑似乎很害怕寂静。她接连不断地大口吞着水,接着像淋浴般喝着矿泉水,然后——
      「喂!他是怎样的哥哥啊?跟你像吗?」
      蜷山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除了我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生物了。藻屑尖锐的叫声传得可真远啊。实在拗不过她,我只好不高兴的开口:
      「他以前是个优等生,帅气又爽朗。现在嘛,嗯……是妖魔。」
      「妖魔?」
      「对,我家里是妖魔森林,而我就是森林的管理人。」
      烦躁地说着这一切的我,想起了哥哥的事——那美丽的妖魔,友彦。根据我的儿时记忆,友彦小时候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罢了。聪明伶俐、常常抱着书看,偶尔有点怪而已。然而所谓的怪,也不过就是爬上不该爬的树,结果不出所料的跌下来骨折;或是去河里游泳,结果溺水;或是作些女孩子难以理解,但对男孩子而言确实家常便饭的鲁莽蠢事。只是这种程度罢了。
      哥哥突然在三年前放弃了他的人生,躲进狭窄的房间里思考一切、微笑着、摄取最低限度的必要食物……
      哥哥他成了旁观者。
      看着所有的现象——
      我隐约认为,他现在的立场就是所谓「神的视点」吧。站在云端上,旁观人类的所作所为,不管是谁濒临死亡或者祈求希冀什么,都仅是「哼哼——」看着一切的伟大的神祗。友彦就类似那种生物,因此……
      我的哥哥,早就不存在了。
      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友彦曾在夏季祭典的会场中来回找寻迷路的我。当时友彦才刚进国中,而我还是个幼童。「小渚!」我在迷路儿童中心哭着时,友彦像个正义使者般出现,以刚变声的低哑声音呼唤我。「啊!在这里吗?太好了!」他瘫软的坐下。迷路儿童中心的大人们给哥哥果汁还不断安慰他,然而,哥哥却认为和妹妹走失是自己的责任,当晚始终因为自责而心情低落。
      那时期的友彦偶尔会很恐怖;当我擅自碰他的电动玩具,或是一个人吃掉点心时,他真的会很生气。有故意恶作剧的时候,但也有相当温柔的时候。
      现在的友彦,哪个都不是。我隐约觉得,哥哥已经不会再为我奔走、呼喊了。没有父亲也没有了哥哥,现在的我当然没有男朋友。当我一想到,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肯为我奔走的男人时,一股绝望感就涌上心头。
      「……啊,对了。」
      「嗯?」
      我突然有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问身旁的藻屑,于是转头看向她。藻屑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好热、好累、我们回去啦!」
      「不行,我问你……」
      我想起昨晚和变成神的哥哥那番不得了的对话。友彦用一贯的优雅笑容对我说:「你听过猜对反而糟糕的谜题吗?」这是在我们简短的晚餐会话时间里所发生的事——
      「听好喽,小渚,千万别猜对喔!」
      「为、为什么?」
      「能答出这个问题的,历史上仅有五个人而已。」
      友彦他拼命威胁,在困扰的我面前开心似地甩着一头长发,然后开口说:
      「一个有妻子和小孩的男人,因为一场无聊的事故死了。葬礼上,男人的同事也到场了。同事和妻子不知为何却在此时产生好感。嗯,就是所谓的相互吸引吧。但是当天晚上,男人所遗留下来的孩子却被杀了,犯人就是妻子,她突然杀了自己的孩子。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为什么……」
      谁知道啊!我呆楞的眨着眼。友彦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
      「别发呆呀,吾妹。」
      「嗯,我在想啦。」
      「想不出来吗?」
      「……真是抱歉呐!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太好了,小渚!你的精神是正常的。」
      「啥?」
      友彦开心地微笑着:
      「这个问题据说是使用于检测异常罪犯的精神状态。在一般的青少年当中,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回答不出来,而历史上能够回答出来的人,目前仅只有五位,就是……」
      友彦把近十年间发生的著名杀人时间的犯人,也就是那五名孩子的名字一一说出来。我楞楞地看着他!
      「答对就糟糕的谜题到此结束,看来吾妹很正常。就这样喽,小渚。」
      他留下呆然的我,关上房间的拉门。
      ——我想起这件事,便问着走在我身边的藻屑同样的谜题。藻屑喝着矿泉水,嗯嗯嗯地点着头,然后问我:
      「……为什么?」
      「这个嘛……」  
「为什么小孩子死掉了?咦,妻子杀的?……我不知道。咦咦……为什么?」
      我思考了一整晚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于是今天早上做好早餐送进友彦房间时,已经问过睡眼惺忪的友彦了。可是现在不想那么好心,因此故意不告诉藻屑:
      「答案只有一句话。」
      「咦~~——几个字?几个字?」
      「这个嘛……一、二、三……四个字。」
      「唔——英文吗?还是中文?」
      「不论哪一个数起来都是四个字。不知道答案吗?」
      「……不知道啦!」
      藻屑鼓着脸颊小声说道。
      这样一来就能够证明藻屑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发现到这点的我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一点点失望。什么嘛,原来她不过就是个有点爱说谎的孩子罢了!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有几分扫兴。
      藻屑一定比她的外表看来还要普通,她只是个想要引人注意的孩子而已。现在也是,为了吓唬我而撒的谎话已经快要接不下去了,因此正在伤脑筋。不论走向山上的哪个角落,被肢解的狗尸体都不可能存在,所以藻屑现在一定在思考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山坡愈来愈陡,我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了起来。
      走了一阵子之后,突然间视野大开,我们来到了树木较稀疏、摆了张倾斜老旧木头长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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